紧要关头,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职责,纷纷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比病人们力量更大,跑得更快。有不少护工和安保率先跑出了礼堂。那些没能及时逃脱的人们层叠挤在出口处,互相推搡、踩踏。
倒下的人绊倒了后来的人,后来的人挡住了赶赴过来的其他人。出口几乎被堵死了,谁都想跑,但好像谁也跑不了了。
狭窄出口泄进来的光亮越来越少,出口在此刻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它近在眼前,又好像永远无法抵达。
“草,是真有炸弹啊。”阿国叫了一声。
他们三人在礼堂中间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人,这些人不离开,他们很难出去。
易舟眉间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阿国,你带铁锤直接翻座椅往后走,过道已经出不去了。”
“明白!”阿国拎起没搞清楚状况的马铁锤,将她打横抱起,以脚下柔软的椅垫为支撑,大步横迈,在一排一排的座椅上跳跃着,速度确实比其他人要快不少。
有不少人见阿国翻越座椅比阻在过道快很多,纷纷效仿起来。慌乱之中,有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座椅上站起来,便被踩倒在地。
“不要拥挤!一个一个走!有点秩序!还来得及!继续这样下去,大家都活不了!”抵达出口处的阿国和马铁锤被人流的巨浪裹挟着,他的声音夹在各种混乱的叫嚷中,根本听不分明。
得亏他人高马大,尚算有力,他撑开双臂将马铁锤护在其中。如若不然,马铁锤怕是站都站不住。
礼堂的音响中再度传来何大山的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继续觉得他是大山中走出来的希望之子,他成了催命的阎王。
“在全世界都为‘茅岭村’奇迹欢呼的时候,我们家却吹响了出殡的唢呐。我爸是个跛子,没什么劳动力,我妈二级智力残障。家里原本就靠着我哥和我姐。他们走了,我们家怎么活!”
“哈哈哈哈哈!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哥我姐走了没两年,我爸妈也走了。一家五口就剩了我一个!这一切都拜刘正义所赐!别以为做点慈善,供我读大学就能平息这些。”
“抗得什么灾,救得什么人!凭什么救了别人家,惨痛都要由我们家来承担!我不同意!”
“我势单力薄,手够不到大领导。我只能等,等我长大的那一天。”
“这些年我辗转去打听刘正义的消息。哈哈哈哈,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的报应来了。他儿子自杀死在了他面前,他的妻子也离他而去,远走别国。他,这个罪魁祸首,进了精神病院。”
“我真是太高兴了。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复仇的这一天。”
“从谁开始,就由谁结束。”
“茅岭村奇迹能不能长存我不知道,茅岭村的悲剧该结束了。我要拉着刘正义跟我一起死!还有你们!你们这些爱戴他的蝼蚁,就在这里给我全家陪葬吧!”
何大山疯了一般仰天大笑起来。
易舟心说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的人往往会更加不幸。可这一切根本不是刘正义的错,相反刘正义恪尽职守,他为了救茅岭村八百多人的性命,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这混蛋孩子,他明明有着美好的人生,却要任由仇恨将自己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