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她都会反反复复地听着那一句话——
“顾星洛,别怕,我来找你了。”
过了好一会。
针灸师终于回来了。
理疗室里安安静静的,两个值班的护士路过6号诊室,窗帘剩下了一条缝隙。
护士戳戳另一个护士。
小声说,“你看,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个,去老远的三号楼超市买暖宝宝的那个。”
“好帅啊。”
“这年头帅有啥,对女朋友好才是真的,”小护士艳羡,“你刚才没看见,他刚才在办公室门口,把咱们墙上贴的针灸的注意事项全拍下来了,那玩意在那贴了这么多年,都没人看过。”
针灸师轻轻地敲了敲门,江言琛往外看了一眼。
针灸师也以为顾星洛睡着了,很轻的帮她取下了针。
然后压低声音跟江言琛说,“她这腰肌劳损有点严重,一定要规律过来,一周过来四次调理着。平时让她注意休息,不能久坐。”
“知道了。”江言琛应了一声。
顾星洛趴在病床上——
陷入了两难。
她到底是,装睡到底,还是假装醒了?
针灸师收拾了东西出去。
江言琛坐在椅子上,又安静了那么几秒。
顾星洛觉得一秒都难捱。
江言琛终于开口了,“睁眼吧。”
“……”
顾星洛用力的闭了闭眼。
觉得很丢人。
却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也没什么的错觉。
如果是对别人,大概她才会觉得很窘迫。
但这人是江言琛,似乎她怎样,他都会纵容忍耐。
顾星洛也没了装睡的必要,慢慢睁开眼睛,从病床上爬起来,后腰有些发木的感觉,酸痛感好了一些。
顾星洛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衣服,去里面的更衣室换上。
江言琛把外套递给她。
“穿上。”
“你不穿吗?”
“不冷。”
顾星洛犹豫了一会,还是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着江言琛递过来的动作。
算了。
她今天这态度已经够伤人了。
她只好默默的接过来,这会才发现。
江言琛是在两侧口袋中都贴了暖宝宝。
他的外套,她穿着很大,几乎到了大腿,宽松,温暖。
又带着淡淡的苦橙和木质的味道,沉稳,又不经意的清新。
江言琛拎着袋子走在前面。
顾星洛就默默的跟在后面。
康复门诊楼很多房间都是黑暗的,走廊的灯光也很弱,江言琛走几步,就放慢了脚步等她。
他的车子停在了门口。
他没开口前,顾星洛又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坐后排。
她也真这么做的——去拉后排的门。
也意料之内地拉不开。
江言琛站在车旁,平静地看着她。
他这种深邃而安静的目光,像是无声的控诉。
顾星洛一秒都没法跟他心安理得的对视,只好放弃了坐后排的想法,默默地绕到了副驾,车门才开了。
江言琛启动了车子,顾星洛总觉得心里憋着点情绪——但亏欠的人,也确实是她。
顾星洛逃避成了习惯,在江言琛安静开车的时候,她脑子里飞快的过了很多遍接下来的后续发展。
她似乎更应该把话说清楚。
但也确实没什么理由重新提起来。
那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好,往事重提,也显得是她无理取闹,那不是解决办法,更像是继续伤害他。
她只好保持缄默。
江言琛说:“等会去我家吃饭。”
这短短的几分钟,顾星洛的内心千转百回,亏欠的情绪占了上风。
“好。”
江言琛顺势继续说,“我这几天都在家。”
“好。”
“所以从明天开始,一日三餐按时来吃饭,”江言琛淡声说,“晚上九点过来针灸。”
他说的,都是陈述句。
“如果我没空呢?”顾星洛没说好,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那我就让医生过来,”江言琛说,“二十四小时等着你,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做。”
“……”
顾星洛讷讷的。
这话听着。
好像他确实不太高兴。
显得她像个恣意妄为的“大忙人”。
顾星洛攥着安全带,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转头看他。
话都憋在喉间。
江言琛也不问她了。
她更确信了他的确是不太高兴。
顾星洛知道是自己一次次的态度过于回避,甚至让他觉得是她讨厌他。
她几次三番调整呼吸。
“江言琛。”
她说,然后静默了几秒,像鼓起了勇气,“我不讨厌你。”
“……”
“你也没有让我讨厌。”
“……”
“只是我一直是这种人。”她飞快的说,“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江言琛还是没说话,安静的车子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显得有些急促和不安。
这是顾星洛第一次正面说这种话,已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或许对她来说,逃避,和随便他怎样想,才是她一直以来的处事习惯。
她有些懊恼,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那里做的不好,似乎怎样补救都满是漏洞。
她一点都不爱哭,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能抗住。
这一刻,因为他这几秒的沉默。
她眼眶酸涩,于是转头看着另一侧的车窗,假装自己没事,假装自己不在意。
“生什么气。”他终于开口了。
“没有。”顾星洛飞快地否认。
“那为什么不看我。”
“……”她继续看着一侧的窗户。
前方红灯,车子停住。
即便没有转头,车窗上还是映出了江言琛的面庞——他在看她。
“顾星洛,”江言琛说,“你真是骗人还口是心非的小狗。”
“我没骗你,”顾星洛闭了闭眼,索性破罐破摔,“我没有讨厌你。”
“我知道。”
他回的坦荡,让顾星洛心里无名的情绪憋着,像一根绷紧的弦。
不知道说什么,不说却又心堵。
她看着窗户说,“你才是骗人的小狗。”
“小狗从来都不骗人,”绿灯亮了,江言琛重新启动车子,他说,“小狗一直都很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