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点睡吧,晚安。】
江言琛没有回复。
顾星洛熄灭了手机,无力地靠坐在铁质的座椅上。
“轰隆——”
一道闷雷划破了天际,大厅里闪了闪,外面窒息的安静了一秒,然后倾盆的暴雨铺泻而下。
顾星洛惊得肩膀一颤,往窗外看了一眼。
广场上亮着路灯,几个卖饮料的摊贩匆匆的收摊,路上的行人跑也跑不及,广场上的出租车也走了。
顾星洛盯着那儿。
忽然就想到了。
七年前的那场暴雨。
江言琛瘦削而挺直的身影站在那里。
“顾星洛,你把话说清楚——”
他倔强偏执地看着她,在暴雨里纹丝不动。
t恤贴着少年的身躯。
他的脸色苍白,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气。
然而让她心痛的不是那一瞬间。
而是江言琛带她去乐器行外看钢琴的时候。
他眼底的笑意,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茫然,破碎,受伤,然后又变成了固执和一种很卑微的乞求。
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
顾星洛抱着自己的包坐在那,那是她一生中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曾经那年的除夕,外婆生病,她无家可归,走到了火车站打算坐一夜。
也犹记得那个少年,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外套,小跑着从出站口跑过来,
气喘吁吁地半蹲在她的面前。
——“顾星洛,你信不信,有些东西,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
——“顾星洛,江言琛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你可以永远相信江言琛说到做到。”
回忆里,少年颀长而清冽的身姿,一身黑色也藏不住的耀眼和清傲。
跟她说话时,坦然且含笑的柔光。
坚定,又盈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顾星洛无声地流眼泪,然后伸手擦了擦,强迫着自己不要多想,火车站有24小时值班的工作人员,顾星洛打算浅浅的眯一会。
她很少做梦,也很少梦见过往。
但说不上是不是因为今天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回忆。
顾星洛仿佛回到了大学开学的那一周。
——当时临江也下了一场大雨,新生军训推后一周,这一周也基本没课。
听宋时轶说,江言琛被带回了燕京他舅舅那边休养看病了两个月,终于去清华报道了,报道第一天就被一些专门拍新生的摄影师发到了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江言琛他们男生宿舍门外的黑板上,本来贴着各种通告,结果被一些女生贴上了便利贴,全是一些表白的话。
顾星洛身上还有最后一千块。
她拿了四百块买了硬座的车票来回,想远远地看他一眼。
颠簸了很久,有六七小时,到了燕京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她浑身是汗,身上的短袖也有了些褶皱,整个人略微狼狈。
也因为刚开学的缘故,学校里门禁不严。
顾星洛远远地站在男生宿舍楼下。
看着几个女生去贴便利贴,然后被宿管阿姨训斥,“不能贴了!这不是你们表白的地儿!”
顾星洛远远的站在那。
听着几个女生说江言琛在图书馆马上回来。
她一直站在树下。
蚊子咬了她好几个包。
她一直站在那,看着江言琛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然后将所有人的目光忽视,进了男生宿舍。
他身高高挑,走路的时候很快,旁边有几个男生一直跟着,应该是他的室友,看起来挺崇拜他的样子,一直在跟他说话。
顾星洛想起以前。
江言琛每次都慢悠悠地走在她的身后。
偶尔跟她并肩,也会放慢脚步追寻她的频率。
几个女孩子走了。
宿管阿姨锁了门。
顾星洛慢慢地走到了那个黑板那里。
她轻轻地撕下了一张便利贴。
蹲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了一支笔。
她一笔一划的写——
江言琛,对不起。
又划掉。
江言琛,我也会想起你。
划掉。
江言琛。
划掉。
她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蹲在地上默默地掉眼泪。
江言琛,我没有讨厌你。
你要好好生活。
……
“kxxx次列车已到站……”
大厅里响起了广播。
顾星洛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然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幻觉。
在远远的光晕处。
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出站口那里走出来,逆着光,明亮,又耀眼。
她困倦模糊地盯着看。
江言琛平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身上穿着一件深黑色的冲锋衣外套,拉链敞开着,里面一件宽宽松松的t恤。
黑色的长裤,黑色的鞋。
却散不开他眉心浓稠的情绪。
他站在她的面前,慢慢地半蹲下,一手扶在她身侧的扶手上,一只手抬起来,仿佛犹豫了一下。
然后抬起来,拇指很轻地蹭去她眼睛上潮湿的泪水。
声音也平静,却也低沉坚定,“哭什么,还能无家可归了。”
“顾星洛,我还是来找你了。”
一如以往——
江言琛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江言琛会永远找到你,永远是你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