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下手却狠得紧,单刀汉子一个不留神,差点被戳中眉心,急急闪开,却仍旧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竟然都发黑起来。眼前白影闪动,那人虚晃一招引开其余六人,又是一棍直直地戳了上来。单刀汉子避无可避,森森寒气已到了面门,一时间英雄气短,竟然吓得尿了出来,骚臭扑鼻。
却听“当”地一声清响,紧接着面上的寒气便消散了。闭目待死的单刀主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最初的黄裳女子抢了上来,剑尖一挑已将白衣人引开。两人斗到一处,女子竟也不落下风。
顾长清见她剑法绵密,攻守兼备,进退之间颇有大家风范,之前估计只是不了解这寒冰掌,一时不察中了招,现在有了防备,倒隐隐间有占上风之意。
关北七雄见白衣人被缠住,纷纷松了口气,相互间递了个眼神,竟是不顾恶斗中的二人,一矮身抢向门边,打算夺路而逃。黄裳女子又好气又好笑,脆生生道:“本以为是一群路见不平的好汉,没想到三下两下就成了脓包。”
使单刀的汉子老脸一红,脚下却一刻不停,在性命面前,面子里子都是顾不得的了。坐在一旁吃喝的白衣人中却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动手简单,停手可没那么容易了。今日定要好好领教领教中原武林的厉害。”
话音一落,又起来两个白衣人,后发先至,白影一动竟然就拦到了关北七雄的前头,身形之快竟然比刚才的白衣人有过之而不及。七人大吃一惊,面若死灰,仓促间抽兵刃应战,心下却早已斗志全失,漏洞百出。
黄裳女子眉头微皱,虽然觉得几人骨头有些软,但好歹之前人帮自己挡了一挡,才让她得以逼出那股诡异至极的寒毒。唰唰唰疾刺三剑逼开自己对手,转身一招乳燕投林刺向门边一名白衣人的后心,帮七人缓了一点压力。脑后风疾,却是方才退开的白衣人紧追不舍地跟了上来。女子引剑回防,十人战作一团。
关北七雄急于脱身而不得,正自焦急后悔,却听马蹄声急,五六骑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大喊道:“各位朋友,看在杨某人的面上,手下都缓一缓罢。”
单刀主人大喜,高喊道:“杨大哥,太好了,极北一群白衣鬼正在这里喊打喊杀呢。”
为首一个络腮胡翻身下马,高喊道:“误会误会,大家都是朋友,误会一场,都罢手了吧。”
白衣人似乎也认得来人,冷笑一声,三人同时罢手后撤。关北七雄正求之不得,纷纷涌到了来人身侧,七嘴八舌地做出一副寒暄的样子。黄裳女子惊疑一声,倒也罢了手。络腮胡阔步走到白衣人的桌前,抱拳道:“在下杨家寨寨主杨会峰,白衣教的朋友远道而来,未能第一时间迎接各位,还恕杨某人失礼了,不知白游士白教主可曾到了?”
为首的白衣人慢吞吞地抬头,道:“原来是杨寨主,久仰久仰,白教主临时有要事去了一趟别处,令我向杨教主问好,说改日相见必然与杨寨主好生亲近亲近。”他说话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的,语调毫无起伏,仿佛机械地背书一般。
杨会峰大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单刀汉子远远叫道:“杨大哥,您认得他们?”原来七雄方才吓破了胆,本跟在杨会峰身后,见他往白衣人的方向走去,却是无论如何不敢上前了。
杨会峰回头笑道:“白衣教的朋友为了共诛魔教的大计,专程从极北赶了过来,估计跟七位发生了点误会吧。对敌为重,内部的一点小摩擦还请双方都互相原谅则个。”
白衣人继续慢吞吞道:“有杨寨主一句话,自然是无不遵从的。同在江湖上走,以后还请多多照应则个。方才多有得罪,几位朋友别往心里去。”却是绝口不提之前被杀的一名白衣人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关北七雄说的。七人大喜,倒也不害怕了,上前寒暄起来。杨会峰见自己面子管用,心下颇为得意,见黄裳女子仗剑立于一旁,容光绝艳,倒也不敢轻忽,拱手招呼道:“不知这位女侠如何称呼?”
那女子眼光在白衣人、七雄、杨家寨众人身上扫过,落到杨会峰脸上成了□□裸的轻蔑,道:“无名小卒,就不劳杨大寨主挂心了。告辞。”
说完也不理众人,径自往酒楼外走去。杨会峰面色一沉,只听身后白衣人阴沉沉地问道:“杨寨主,这位不是您的朋友么?”方才退在门边的三位白衣人伸出三根长短不一的短棍,拦住了女子的去路。
杨会峰道:“惭愧惭愧,杨某在此地行走多年,也算人脉挺广,这位侠女确是素未谋面。”
白衣人道:“方才这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兄弟动了手,恐怕居心不良,还是留下来问清楚的好。”
杨会峰假装吃惊道:“有这等事?”
说话间三名白衣人已齐齐动了手,黄裳女子虽身法轻盈灵活,却到底长劲不足,手下也没白衣人的狠辣,几十招下来,已是有些气力不济。她眼光一转,挽了一个剑花,趁三人一退之际身形急退,直直地便向顾长清他们的方向过来,劈手一掌打开了窗户便要冲出酒楼。
一名白衣人手中铁棒一伸,便要点向女子的腰间。顾长清感到萧珩手指微弹,几道内力悄无声息地射出,一道打在铁棒上,一道打在白衣人的曲池穴,一道不偏不倚打在白衣人的环跳穴。
白衣人眼看就要伤到女子,却莫名感觉手臂一麻,棒端一沉,脚下也不知怎么回事打了个绊,攻击顿时落了空不说,偏偏还阻挡了另两名同伴的追击线路。萧珩的力道控制得极好,那人虽觉奇怪得紧,却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惊疑不定地立在当场,怀疑是黄裳女子捣的鬼。
却听窗外传来一声轻笑,黄裳女子道:“还当有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不过一群生饮人血、打家劫舍、胆小如鼠之辈狼狈为奸欺世盗名罢了,今日当真长了见识。”声音愈来愈渺,人已翩然远去了。
顾长清暗道这话说得真狠,看向当中的一群人,果见杨会峰一行也好,关北七雄也罢,脸色都不太好。白衣人全都面无表情,倒看不出情绪波动来,却听为首的白衣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三个大男人还留不下一个女人,是怜香惜玉呢,还是太过脓包呢?真给白衣教长脸啊。”
三名白衣人顿时面色大变,整张脸都抽搐起来,忙不迭地就地跪了下来,向着为首白衣人的桌子不停磕起头来。砰砰作响,倒是吓了顾长清一跳,没想到带着轻微指责的一句话出来,几人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为首的白衣人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磕着,十几个头磕下来,三人额前已是鲜血长流。其中一人突然大喊一声,一跃而起,手中短棒一转,噗地一声□□胸口,竟然自尽了。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正落到萧珩脚边。
另外二人惊骇欲死,突然同时向窗户的方向急冲而去,意欲逃走。却见桌前又一个白衣人飞身而出,手中的棍子比两人的要长上一大截,半空中虚虚一点,顾长清只感到两股极寒的内劲穿过,正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了霜花,从脚底一点一点向上蔓延,最后脸上惊骇的眼神一点点定格,竟然就那么成了两根冰柱,从窗户间轰然倒下。
酒楼里剩下的人都惊呼起来,却又立刻堵在了喉咙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为首的白衣人仿佛视而不见一般,兀自对杨会峰道:“不如我们找个雅间细聊?”
杨会峰也暗暗心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豪爽地笑道:“正合我意,小二,带路。”
一行人陆陆续续上了楼。大厅上剩余的人一哄而散。顾长清邻桌的大汉也忙不迭地往外跑,容青右手一动,顾长清看到几粒褐色的小颗粒被弹了出去。“呀!”有人惊叫起来,人流散开,只见四人的脸突然如吹了气球一般肿胀起来。
四人压根不知是谁找他们晦气,也不敢喧哗,捂着脸就灰溜溜地走了。生怕有人阻拦,倒是跑得比原先还快了。
容青解气般低声道:“哼,让你们胡言乱语。”知秋看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几人为了不要太显眼,也随着众人退了出去。
这是顾长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近距离接触所谓的江湖,却没想到是这般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比想象中还要直接冷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