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府是来谋大前程的,岂能这样灰溜溜就走了?桂花也就罢了,一贯懂得奉承她,胆子也小,倒是菊花,一进门被格格赏了板子,如今靠着嘴皮子又爬上来了,还将她这个格格的贴心人挤到一边,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了。核桃转动着眼珠子,想法子对付菊花,也让钮钴禄氏认识到她这从娘家带来之人的可靠。
小丫鬟的算计暂不提,只说李氏也从新提上来的大太监王顺那里得到马全在外院收买人心的消息,她嗤笑两声,道:“你做得很好,有心人天生反骨头,就该削减一顿才能明白事。外院的苏公公最是嫉恶如仇的,你想个法子把这消息递到苏公公耳边。”
王顺立刻道:“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到。”
想要递话到人耳边,多简单的事,苏公公高不可攀,可是他有个徒弟,他徒弟还有徒弟呢,多走几条路,不就能传上了?等四阿哥晚上下差事回府,小德子便慌忙火急来找他师傅了,不巧被四阿哥瞧见了,又是一腿,问他何事。
小德子嘴里吃了黄连一般,这事实在算不得什么,他若是悄悄跟他师傅说了,打马全几个板子就要完事了,若是叫四阿哥知道,又要掀起一场风雨。上回打死人的事就让他们师徒两个被杂役太监恨死了,如今不是又要添新仇?只是四阿哥问了,他再不敢隐瞒,一咕噜全说了。
只听小德子苦哈哈道:“回主子,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耿格格那里的太监马全总去杂役太监那里发些桔红糖、油糕之类的糕点,奴才觉得不像话,才过来讨师傅的主意,看如何惩罚马全。”
苏培盛背着四阿哥狠狠瞪了自己徒弟一眼,平日里看着机灵,怎么就做这蠢事,这事是小,可是还牵连着耿格格,这格格如今得宠着,若是得罪了,枕头风一吹,他也讨不得好。
小德子也委屈,四阿哥明明都一脚踏进了书房,怎么后头还长了个眼睛不成,就看到黑地里冒出个脑袋的他?
“你去把马全捉起来,苏培盛,提灯跟我去芍药院。”四阿哥说着,也不进书房,提脚往内院走,苏培盛连忙赶着,用手示意小德子捉人,别打板子,等他回来再说。
马全和刘三两个天黑就下了差,在自己屋中蹲着,小德子一捉一个准,将两人全捆起来了,刘三吓得立刻跪地求饶,马全虽然也求饶,却看着镇定不已。
小德子虽然捆了人,态度却客客气气的,因为四阿哥去了前院,说不得耿格格舌灿莲花,给他们两个脱了罪,他何必得罪人?“你们犯了什么事,自己也知道。我也不打你们,你们自己在屋子里反省。”说着,领了人走了。
隔壁周福瞧了小德子气势汹汹过来了,本以为马全要倒大霉了,哪里知道这又走了,失落叹了口气。
刘三哭着鼻子道:“马哥哥,咱们兄弟这回凶多吉少了,您怎么不害怕呀?”
马全瞪他一眼,“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刘三又哭又笑:“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保命的法子,跟弟弟说一说,免得我坏了你的好事。”
马全低着头不说话,他有什么法子,只看格格能不能说服四阿哥了,若是能,他马全以后肝脑涂地,若是不能,早些去了乱葬岗也不差,免得苦一辈子。
马全念叨的格格正一脸理所当然看着四阿哥,道:“这不可吗?前些日子膳房送来一筐桔子,我这院子里正好还有些晚开的玫瑰,我便让人做了桔红糕,因料子放得多,最后做出了一大罐。这东西最服鲜,三五日不吃便坏了,我想着芍药院里这许多人也吃不了,便让马全带些去外院。我还特意交代了他不要给大太监,只给杂役太监吃。”
四阿哥倒也被宜绵逗笑了,“你这意思是你还特意避嫌了?”
若是以往,宜绵固然会做出一脸的委屈,将四阿哥蠢笑,但是她已经成长了,以前做的时候是无所觉,现在察觉了就不想装模作样,也不想卖蠢了。宜绵立刻跪下请罪:“是我少虑了,光想着不能招惹书房和爷贴身的太监,没想到外院的太监都要避嫌,爷罚我便是。”
四阿哥将她扶起来,“念你初次犯,我也不罚你,只是你那两个太监,都要打板子,你也别替他们求情,这事你不晓得,他们难道不知晓?”
“我不求情,板子他们该挨,只是爷别把他们打残了,我还用他们呢。”宜绵恳切道。
四阿哥却不以为意,“若是打残了,爷再给你两个中用的便是。”
“四阿哥给的再好,怕也会犯错,他们两个挨了板子,就会记住教训,以后我若再出了差主意,他们便会拦着。下次,我便犯的错误少了。”
“说的也有道理。成,依你便是。”四阿哥一摆手,豪气道。
“多谢爷。”宜绵用帕子擦着泪道。
四阿哥哭笑不得:“这点子值得你哭鼻子?”
宜绵认真道:“我不是谢爷饶了马全他们的命,而是谢您饶了我的命。我自嫁到府中,爷对我宽容体谅诸多,我到今日才体会些许。爷放心,我以后一定做事谨慎小心,不让爷为难了。”
四阿哥替她擦了泪,“你这样甚好。”从小宦之家的嫡女到规矩严格的阿哥府的格格,其中不适应之处,可以想见一二。不说耿氏,便是家世更好的钮钴禄氏,也不是没犯错,四阿哥不是不知晓,只是都饶过了。耿氏明白他的苦心,又知道长进,四阿哥便觉得她没枉费他心思,也值得宠爱一二。
等马全又着实挨了二十大板修养回来之后上差,立刻恭维宜绵道:“格格真是高明。”连四阿哥都能算计,可不是牛人?
宜绵知道马全意思,只轻声一笑,当做高明样子。然而,她心中却知道,她并不是算计了四阿哥,而是她确实想少了,她还没那个能耐能谋算四阿哥。但是总有一天,她会谋算他,将他对她的宽容、宠爱之心,都一一算计上,直到四阿哥发现她的算计,彻底嫌弃她为止。
日子往前算,都蒙上了灰尘一般,让人觉得沮丧。宜绵想着,若是四阿哥对她的爱一直增长,正好能满足她所有*,该多好?那样,她便不用对他心生愧疚,也不用担忧被他厌弃。
只是人生,哪里就这样容易修得如此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