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陵歆第一面时便已忍不住想要与其同归于尽。可是如今已是三百年过去了,这三百年里她心中恨意不减,却较当初要冷静许多,能沉得住这口气,再耐心的等几日等真相水落石出。
比起初见仇人时的满心悲愤,才一日过去,她便镇定了许多,也认可了对方的说辞,相信当年的事情另有内情。
而对方几次做出那不寻常的举动来,在她看来虽不带善意,却也让她开始相信对方不会在这个时候逃出皮母地丘。先不说到底能不能逃得出,在她看来,这人其实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思。
唯一值得奇怪的是,这个陵歆上神似乎并不如传说中那样暴虐心狠,反倒能隐忍下屈辱,在这样的情形下都能泰然处之。
这种人,不是真的傻,便是城府极深。
她当然不会相信对方是真的傻。
眼看着天已经蒙蒙亮了,平复了下心绪,她也没了再躺回去歇一歇的意思,拿起那把随身不离的纸伞便推门走了出去。
听着推门的动静,屋外的人倏地将头扭了过来,险些又在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之前那把匕首在他脖子上留下的伤口不浅,如今被铁链反复磨蹭,流出的血已将他的衣领染红。有妖伫立在门口许久,面上的表情不见改变,最后却还是伸出手轻轻一挥,眨眼间,对方的脖子上便多出了一层麻布。
“我杀你,只为一命还一命,不是想看你在我面前花招百出,也不想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她微敛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恨了足有三百年的这个男人,语气间恨意虽不减半分,却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愤怒,“在你说出你所知道的事情之前,你的命只是我一个人的,最好别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她一向如此,无论是面对仇人还是下属,神情里只有淡漠,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陵歆只是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布条,却未再抬眸迎向她的目光,“那些事,我暂时还不会说。”
而他的“坦诚相告”并未换来对方的气愤。早在决定先弄清真相的那一刻起,有妖便很清楚对方会死咬着这个用来保命的“真相”不松口。而她也从未指望自己能这样轻易的求得真相,如今的僵局不过是在等。
等一个人赶来,帮她一起弄清当年那桩惨事的来龙去脉。
“咻!”远处的林子里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啼叫。
天亮了。
“我有一件事想问。”见她抬腿要走,坐在栏杆边的那个男人终于再次开了口。
有妖的脚步顿了顿,等着他说完。
“既然你不肯改嫁,又将那些想要求娶你的人拒之门外,为何独独留下了那个竹妖在这里?”说完,他偷偷斜了下眼睛,见对方没有动怒,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对她对视着。
纠纠结结一晚上,比起自己的处境,他到底还是在意这件事的。
有妖做梦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难得站在原地愣了愣,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待到回过神时便不由蹙起了眉,“你……”
话未说完,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似是哪里发生了打斗,只不过没多久这声响便平复了下去。又过了片刻,对面的河岸上突然闪出个身着红衣的身影来,看模样是个年轻女子,一手握着长|鞭,一手却紧紧攥着什么,也不等竹桥浮起,便轻点足尖,踩着湖面纵身跃了过来。
“红绡。”一见这女子,有妖不免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不过是回家探望二哥罢了,哪用那么久,我还惦记着我家相公呢。”红绡生了一副明艳的面容,性子也豪爽,说完话低头瞥了一眼被拴在门外的陵歆,不由好奇道,“这是?”
这一次,不等有妖回答,几人面前又多出个急匆匆跑过来的身影。
“红绡,你怎么回得这样早?”西楼听闻这消息后便赶了来,直到看清面前的人时,才不由露出个笑容来。
“因为想你啊。”看到他出现,红绡哪还顾得上别人,扭头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又伏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引得西楼不自然的低了低头,以此来掩饰脸颊的微红。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了一会儿话,红绡才像是想起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男人,又转过身瞪了一眼对方,“我和我相公说话,你看什么看!”
陵歆本是看了个目瞪口呆,眼下却不自觉地咧了咧嘴角,忍不住拍了拍手,真心称赞道,“二位真是天造地设,定要长长久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