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忙上前将那个熏炉抬了出去,宛离正要查看其他东西时,孔莹领着人急匆匆过来了,她见禁军将熏炉带走,神色慌张地去找宛离。
“贵妃是看中我们府上的熏炉了吗?那我给你找个新的去,那个熏炉用很久了,不干净。”
宛离瞥她一眼,“你慌什么?我就想要清漓用过的这个,忠王妃不会那么小气吧?回头我让人送个更好的给你。”
孔莹尴尬地笑着,连连推辞,眼睁睁看着禁军将熏炉拿走,看到宛离还在清漓房中,孔莹又问:“贵妃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宛离摇头,环顾四周,“我只是想在清漓的房里待一会,你们都出去吧,别来打扰我。”
孔莹无法,只能退出屋外,宛离看了眼关闭的门,又看看云禛,“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西夷公主很奇怪?”
云禛点点头,“她处处提防我们,丝毫不关心此刻清漓的情形,与之前云贤说的她紧张清漓大相径庭。”
“嗯,我也这么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事不想让我们发现,”宛离在屋中四处查看,“上次我来看清漓的时候,她就很紧张的样子,好像不愿意让我在这屋子里久待,今天她见我拿了熏炉又那么慌张,我觉得那个熏炉肯定有古怪。”
“你的意思是说,清漓的早产是因为她?”
“我只是推测而已,清漓嗜睡,不吃东西,熏香味道又非常奇怪,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都让我觉得清漓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宛离站在床前,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心中绞痛阵阵,她赶忙深呼吸,望向云禛,“若清漓平安无事,我绝对不会再计较,若清漓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害她之人为她陪葬。”
云禛站在她身旁默默地注视着宛离,过了许久才说:“阿离,你变了许多。”
宛离脸色渐渐冷淡,轻笑一声,“是不是变得残忍冷酷没良心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云禛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我只是觉得你比以前坚强,也更理智,不像以前总是动不动就哭鼻子,现在的你比以前成熟了不少,让我迷惑。”
宛离却不看云禛,低头盯着自己雪白的手指,“在青楼中生活过,见识过太多人世冷暖、悲欢离合,我的心早已经麻木,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只愿意随着自己的心意过下去。”
“嗯,我也愿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过下去,”云禛感叹道,侧拥着宛离,将自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宛离见屋里再没有什么线索,便和云禛一起去东院,刚走到院门口,便听云贤大叫一声,院子里跪着的内侍们立刻哭出了声,到处是愁云惨雾,每个人哭得都很伤心。
宛离站住,不敢再往前走,心头的痛楚阵阵袭来,让她连呼吸都没了力气,云禛手快地扶住宛离,将她搂在身前。
“清漓她,清漓她……”宛离紧紧握住云禛的手,指甲掐进了他的掌心,她直直盯着云禛的嘴,看到他双唇开合,却一点都听不到声音,耳边只有嗡嗡声,渐渐得她连云禛的脸都看不清了,彻底地瘫软在云禛怀里,失去了知觉。
宛离在体元宫的床上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体元宫中烛火通明,碧痕趴在她床头,已经睡着了。
宛离悄悄坐起身,却仍然惊醒了碧痕,她怔愣地盯着宛离看了一会,这才清醒过来,“贵妃,您醒了。”
“皇上呢?”宛离将发髻拆散,拢着一头白发,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云禛的影子。
“皇上在崇礼殿,他说贵妃身体不适,要好好休息。”
宛离颓丧地放下手,任白发披散在锦被上,“清漓她,是不是……”
碧痕迟疑了下,终于还是说:“忠王侧妃于今日申时殁了。”
宛离失神地盯着被上的白发,喃喃道:“她果然还是去了。”
碧痕跪在床头,陪着宛离默默流着泪,还不时用手帕替宛离擦泪,“贵妃娘娘,别伤心了,您 有了身孕,伤心对胎儿不好。”
宛离惊异地瞪着她,“你说什么?我怀孕了?”
“是啊,下午皇上抱您回宫后,太医来诊脉,说您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宛离怔怔地抚摸着自己小腹,她竟然怀孕了,想起之前自己怀孕流产,宛离就有些黯然,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安安稳稳的降临,清漓刚刚因为生产过世,她又害怕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心中生出许多恐惧。
“娘娘,皇上吩咐了御厨给您炖了百筵盅,太医说有安胎凝神的功效,一直给您温着,您喝一点吧。”
说罢,碧痕飞快地去窗前小火炉上取下一只炖盅,舀了一小碗百筵盅端到宛离面前,一碗清澈的白汤,闻着有清雅的芳香,宛离直愣愣盯着那碗汤,却一点都没有胃口。
清漓不知道有没有喝过这种汤,为什么还会保不住她,宛离不敢再想下去,便问碧痕:“皇上有没有将一个熏炉带回来?”
“有,放在殿外的回廊下了。”
宛离毫无睡意,急急想要出去查看那熏炉,被碧痕拦住,“娘娘,这大半夜的您要做什么?”
“那个熏炉,很重要。”
“奴婢用布将那熏炉罩起来了,娘娘放心睡吧,明日再看也一样。”
宛离点头,碧痕做事她毫不担心,想起方才醒来时看到碧痕趴在她床头,宛离有些歉疚地说:“我这么一折腾害得你也睡不好,你快去睡吧。”
碧痕伺候着宛离重新躺下,看她闭上眼,这才熄了灯火退出去。
月光从窗缝中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痕迹,宛离望着那淡白色的光线,心中一片荒凉,清漓就这么离开了,连一句道别都没有,记忆中都是她和清漓幼时的场景,以及她作为苏绾时跟清漓的过去,等她恢复了宛离的身份,清漓却再也见不到了。
宛离微侧着脸,任由泪水沾湿了枕头,没有抽噎,没有哭喊,她就这么默默留着泪水,一整夜。
第二日皇帝便赐忠王侧妃谥号“懿柔”,追封“贞熙夫人”。
这是一个很高的封号,更是很高的谥号,可是即便这样也弥补不了云贤失去清漓的痛楚。
云禛不想再回忆起云贤那悲痛的模样,朝堂上他跪倒在他面前磕头谢恩,脸上的疲惫和泪水让他震惊,云禛望着院中满院嫩枝,再看看身畔意兴阑珊的宛离,长长叹了口气。
“阿离,你现在要好好养身体,别太伤心了。”
宛离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不断瞥着回廊,云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回廊上有一个白布盖着的东西,他立刻醒悟过来,是之前从忠王府带回的熏炉,他虽然不明白宛离要这么个大家伙有什么用,可是他无限信任着宛离,所以他决定还是要看一看宛离想要做什么。
“那个熏炉,你有什么发现吗?”
宛离笑了,“昨天才拿回来,我能发现什么?”
说罢她整理了下衣服,将自己的那套制香工具取了出来,用小银刀在熏炉内部刮下一点香灰。
“这香灰的味道有些怪异,之前我去看清漓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虽说很多都是安胎养神的香料,但其中混杂着一些活血化瘀的香料,所以我就不明白这香料到底是安胎还是滑胎用。”
“什么!”云禛惊得站起来,“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当时清漓一点事都没有,况且忠王府里的人对她都很好,我怎么会想到那香料还能滑胎?我也是刚刚才突然想到的。”
宛离回到她的香粉柜边,找出一张薄纸,上面记着几个香谱,其中有一个名叫:“文帝宫中香”,宛离指着这个名字向云禛解释:“相传这是前朝西夷国的宫中香谱,文帝的皇后善妒,却不得文帝喜爱,所以一直没有子嗣,可是她又见不得别的嫔妃有孕,特意找人研制了这种香料并强迫宫中嫔妃使用,为了掩饰其中多味性寒或者活血祛瘀的药材,制香者在香谱中加了鹅梨汁,用甜香来掩盖药味。”
宛离在柜子前又查找一番,拉出一个抽屉,取出一只精致的木盒,她将盒子递给云禛,又将盛了香灰的碟子递给他。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有这个香谱的存在,因为鹅梨汁的味道太过甜腻,所以与药材混合的味道实在诡异,我只试着做过一次便束之高阁了,现在想来这味道与清漓用的那个熏香几乎是一样的。”
云禛嗅着宛离递给他的盒子,又轻轻闻了下香灰,皱起眉头,“我不懂这些,也闻不出这两种香料有什么不同,但是听你说那香谱的来源,便觉得有些不寻常。”
宛离想要接手木盒和香灰碟,被云禛推开,“你怀着身孕,这香料不要闻。”
宛离点点头,看着云禛找来碧痕将这些东西都收走,这才捏着那张香谱站到云禛面前,“谁最有嫌疑,也许你已经有了答案,你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以找人去查证这香谱的来源与药效,无论如何,我只想还清漓一个公道。”
云禛望着宛离黑亮的双眸,那眼中写满对他的期待和信任,迫得他无言以对,西夷宫中的香谱,致人滑胎的香料,这些都将矛头指向了王府中的孔莹,可她是云贤的正妃,清漓又是云贤的侧妃,他实在没有立场替云贤来处理家事。
宛离的哀怨和期盼让他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云禛尴尬的低咳一声,拉着宛离坐下,“阿离,你这个指控罪名太大,没有实在的证据,我不能贸然告诉五弟,他对孔莹和清漓都有很深的感情,不管是哪个离开,他都无法接受,更不论现在你指控孔莹谋害清漓,这让他怎么可能接受。”
宛离神色渐渐黯淡下来,连望着云禛的眼神都变得很淡,她没有接云禛的话,只淡淡点了下头。
“所以这件事急不得,清漓还没有安葬,五弟的情绪还没有平复,我不能仅凭这一道香谱就让他陷入更深的痛楚,所以再等等吧,等他的伤痛平复一些,我定会将所有的疑问告诉他。”
云禛说得语重心长,宛离也明白他有他的难处,可她也有难处不是吗?清漓走的不明不白,她又怎么能安心等着云贤平复伤痛?
“那清漓的孩子呢?将孩子接进宫来吧,她将孩子托付给我,我怎么能放心将孩子留在孔莹身边?”
云禛面上露出难色,“那孩子是清漓留给五弟的至宝,五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怎么忍心让他和孩子分离,若换做是你,忍心和我们的孩子骨肉分离吗?况且你怀孕了,哪里还有精力来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宛离盯着云禛看了很久,冷冷一笑,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出东厢,往院中的阁楼而去,她不能再望着云禛,那会让她想起清漓的冤屈,她受不了,所以她自私地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