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依稀相似,孔雀猜测那是鲛人的歌谣,正要询问孤叶歌中的含义,却听见海面上也发出应和的歌声,忍不住跃到船舷边,月亮的清辉中,海面除了浮冰和蓝莲,再无他物,只不知这歌声从何而来。
唱了半夜,鱼淳机在月上中天之时停止了歌唱,海中的歌声也随之消失,鱼淳机慢慢走到船舷旁,手扶船舷,“孤叶,记下了吗?”
“嗯,”孤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先生,海里的人在召唤你回去吗?”
海里的人?海里果然还有鲛人生存,忍不住又想凝出日精轮,却听鱼淳机低声笑了,“傻孩子,那些是先祖们不肯平息的灵魂,每个鲛人归老之时,都必须回到归墟之地,明日的这个时候,我就能回到家里。”
泪水迅速盈满了孤叶的眼眶,她轻轻的啜泣,“先生是要……。”
“不要哭,”鱼淳机的声音异样的严厉,吓得孤叶挂在眼角的眼泪都收了回去,他柔声道:“傻孩子,我回家去,你应该高兴才是,今后有这个哥哥和火儿与你作伴,你不会孤单的,适才的歌,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
天明时分,孤叶伏在孔雀腿上睡着了,即使在梦中,她面上仍然有悲凄之色,孔雀凝视着一动不动站在船舷旁的鱼淳机,终是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先生,你为何一定要我和孤叶送你回归墟之地?”
“除了孤叶,我在世间再无其他的亲人,也无其他的牵挂,这许多年来,你是唯一没有出卖我的人,”鱼淳机没有转身,仍是维持着相同的姿势“眺望”着大海,“能够让你们陪我最后一程,令我觉得很温暖,我在凡尘俗世流浪了百多年,能遇到两个可以信任的人,已经足够了。”
“你和阁主是什么关系?”许是知道百晓生无法进入归墟之地,也不害怕他以幻术跟随而至,径直便问了出来,“那八句谒句阁主既然已经勘破,为什么你还说天命不可违逆?”
“百晓生是我的徒弟,”鱼淳机的话如同一个炸雷,孔雀禁不住呆住了,他从未想过最痛恨鲛人的阁主竟然会是鲛人的徒弟,“至于谒句,百种人有百种解法,百晓生道他的解法是天道,若是你,却觉得另一个解法是天道,天意难测,谁又能真正得窥天机?年轻人,你资质不错,心地纯良,你须记着,有时,你眼中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
“先生是要我用心来看吗?”火儿从孤叶的侧袋中爬出,站在孤叶肩上,缓缓的对她吐着微弱的火焰,孔雀手掌轻轻翻动,掌手凝出火焰轻抚着孤叶逐渐冰冷的身子,“我是俗人,只会用眼睛看,不会用心。”
“用心看的才是俗人,”鱼淳机转过身,“进舱去吧!越接近归墟之地,便越冷,孤叶抵受不住这样的寒气。”
燃了火盆的内舱比甲板果真舒适了许多,鱼淳机穿着崭新的衣袍,那衣料轻而薄,仿佛没有丝毫重量,不知用什么晕染而成,漆黑发亮,鱼淳机仿佛猜到了孔雀疑惑,“这是那年第一次满月织成的鲛绡,我离开时,祭师大人送我的,你在帝都之时,难道不曾见过?”
“自最后一战之后,鲛绡越来越少,黑市之上成匹的鲛绡需要十斛明珠才能换到,而且往往有价无市,”孔雀看火儿重新钻进孤叶的侧袋中,想是继续酣睡,孽火龙与火这般的亲近,真真令人觉得奇怪,“我即使身在天机阁,也无缘得见。”
“晚间你会看到银月城的幻境,”鱼淳机突然笑了,他珍惜的轻抚着没有一丝皱褶的衣袍“那便是渔民们所说的海市蜃楼,只不过,我们鲛人在归老之前,会将自己的记忆留存在海水之中,所以你会看到许多的秘密,那些秘密我们并不希望传于世间,作为一个能够进入归墟之境的外人,我希望你能将看到的一切封锁在心里,并且永久的保持沉默。”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孔雀没有立刻应承,他垂首看着孤叶,“为什么阁主一定要杀孤叶?”
“这世间用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鱼淳机没有回应孔雀,他从身侧取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这串珠子自我离开银月城便一直跟随着我,今日就送与你吧!”
入手的珠子带着温润的寒气,戴在手腕之上,心境莫明的平和,手指轻抚着珠子,孔雀冷笑道:“你如何知道我一定会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