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散落在枕边的一缕发丝,萧承颢攥在手心,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吻。
“赫连渡陌,你当初放着尊贵的景教圣子不做,为何会到我辰国来呢?莫非我萧家男儿就是这么吸引你?”
赫连渡陌……好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杨只影心中一凛,当年他虽然因为里通外国的罪名被废后,但是涉及自己真实身份这一部分萧承翰却并未昭告天下,除了当初查探出自己身份的西厂相关人员以及萧承翰身边当时的贴身太监王安等人外,自己的身份该当不为外人知晓才是。
杨只影讶异地望着面前这个神色戏谑的男人,对方看上去很年轻,却连十年之前的宫中秘事也能探知,委实不简单。
“什么景教圣子,什么赫连渡陌,我一概不知。”
杨只影很快就收敛起了讶异之色,他别开头,闭上了眼,连双唇也微微抿紧。
“被我那狠心的皇兄关了整整十年,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想必当年你也是真心爱过他的吧……”
萧承颢故作怜惜地抚摸起了杨只影有些苍白的面颊,果然,对方的性子不是那么好相与呢。
“拿开你的脏手!萧家的人不要碰我!”
萧承颢的话让杨只影心中尚未愈合的创口似被再度撕裂一般,他愤怒地转过头,怒瞪着一脸轻薄笑容的萧承颢。
对方那张英俊的脸上依稀有几分萧承翰年轻时的模样,尤其是沉默不语的时候更像。
萧承颢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说话,不过,他眼里的戏谑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萧承颢随手拿了靠在床头的手杖,站起了身子,他退后了两步,拖着一条残腿跛行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可怜。
杨只影的眼里并没有任何施舍给这个萧姓男人的同情,他心里已认定此人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才将自己救出,其行可鄙其言可笑。
突然,杨只影声音喑哑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说你一个瘸子,还想干嘛?劫了我这个废后,你就以为自己能当上皇帝了?我劝你还是杀了我吧!就像你皇兄想做的那样,你留下我,不过是留下一分隐患罢了!”
瘸子!
这是萧承颢最恨别人提起的字眼,而眼前人更是没有丝毫资格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两个伤人的字眼!
萧承颢面色一变,再也端不住高贵矜持的王爷架子。
他看着床上那个虽然虚弱却又显得那么倔强的男人,冷冷地说道:“给我闭嘴。”
杨只影笑得有点急,他咳嗽了几声,修长的手指撑住床沿,侧坐了起来,他毫无畏惧地看着神情冷酷凶狠,即将要在下一刻爆发的萧承颢,淡淡笑道:“萧家的人,果然都一个样。”
萧承颢冷笑了一声,狠狠地攥紧了手杖,一字一句地对杨只影说道:“你错了。我会比萧承翰更狠。所以,你不要开罪我。”
“开罪你又如何?我连人殉都做过了,还会怕你的威胁?瘸子。”
杨只影也不愿自己荒唐的人生再继续下去。
诚如萧承颢所言,他的确就是景教的圣子赫连渡陌,不过当年他不愿继承毫无个人自由的国师之位,只身离开故土,改名换姓来到辰国,却不意与巡视边境的辰国皇帝萧承翰相遇,两人在互相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一见钟情,很快便坠入爱河。之后,赫连渡陌虽是知晓了萧承翰的身份,但是当时年少轻狂的赫连渡陌不舍这份感情,心中存着自己与萧承翰在一起只为一个爱字的念头,坦荡磊落,丝毫没想过自己的身份若然暴露,身为帝王的萧承翰必定难以接受。果然,他被迎娶为皇后之后,不出两年,身份便被西厂之人查出,是夜,萧承翰大怒,对他的辩解丝毫不信,更是字字诛心,在场的一干辰国要员都劝萧承翰将自己处死,最后还是萧承翰力排众议压下自己身份之秘,将自己废去后位,囚于冷宫之中。
自此,杨只影一腔热血,一夜冷透。
但是他性子高傲倔强,虽受此重创,却不曾有过求死之念,他知道自己没错,错的人是萧承翰,是对方背弃了两人相爱的誓言,然而他的心里却并非对萧承翰没有丝毫留恋,所以他才想赌一赌,试一试对方是否会念及旧情放自己自由。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纸殉葬遗诏,对方耗尽了自己的韶华时光,如今又要夺走自己的性命,真是何其冷酷残忍。
最后一丝念想也被萧家的帝王无情地击破,杨只影也没有颜面再回故国,而他现在尴尬的身份也注定辰国人不会放过他。
除了死路,他真是想不出更好的一条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