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见她如此,心下不忍,语气软化下来道:“太平,你要真是关心她,眼下就该去教坊司。”
“我自然会去,不消你说!”宋玉不肯输了口角,心底里很不服气。这话把武则天弄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孩子总是那么喜欢跟自己抬杠,“好了,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以后会知道的,去吧。”
宋玉闷哼一声,不服气的转身就走,将至殿门,忽又回头冲武则天吼道:“别以为我不懂,我知道为什么你非婉儿可不。因为她是上官仪的孙女,有了她,满朝文武就琢磨不到你的心思了,你对她越好,他们就会越敬怕你!”
这一回宋玉是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说是走,其实是逃,哪里敢做片刻停留,也不知道老妈的表情是怎样的,想都不敢去想。不过她心里倒是舒坦极了,总算是把这腹诽倒了出来,她一直便想这么做,什么婉曌,打从一开始,武则天的动机就是不纯的。
宋玉一边不甘心着,一边气冲冲地奔向教坊司,忽又记起什么来,边走边吩咐杜顺道:“去把我的锦被拿来,再拿吃得来。”
教坊司的内侍乍见太平公主驾到,慌张的迎上来点头哈腰。
“婉儿呢?”宋玉正眼也不瞧他,那内侍也是机灵,忙当先领路,到了院尾一处小屋,宋玉上去便把门给踹开。
一股阴秽之气扑面而来,房内伸手不见五指。
“婉儿?”宋玉闭上双眼又立即睁开,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没有天窗的封闭房内,阴森森的没有半点人气,也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冷得人骨头都僵了。
“太平!”上官婉儿赫然站了起来,尚未站稳,便被她冲过来一把抱在怀里。
“婉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宋玉紧紧搂着她,疼惜极了。
“我没事儿,别这么紧张。”上官婉儿心中泛起了一阵暖意,笑着拉她坐。
内侍提了宫灯进来将灯台点亮,杜顺也急急忙忙而回,捧了不少食盒,令月阁的宫人又在原有的草堆上铺好了锦被。
“婉儿,快来先吃点东西。”宋玉一边说着一边抢着把碟子都拿出来。宫人们点了四盏灯,屋内顿时敞亮了起来,也感觉暖和了不少。
宋玉挥退宫人,又拖来一张被子盖在上官婉儿的腿上,一个劲得替她夹菜。上官婉儿心底一阵温暖,浅浅的笑道:“我这还叫面壁思过么?”
“你不去跟天皇陛下认个错么?”
“不去。”宋玉心里有气,这事本也就不是自个儿的错,但见婉儿沉声不语,又道:“明日再去。”顿了顿,又有点不甘心,“婉儿,阿耶他是故意的,那波斯国懂什么牡丹图不能绣蔷薇?”
“尽管如此,可你去了,这件事儿便过了,你明白吗?”上官婉儿看她一眼,知她已经懂了其中的关窍。
宋玉抿了抿嘴,犹豫半晌,才点了点头,李治和武则天都需要个台阶下,不然为此冷战起来,谁都不好过。
“杜顺,收拾了。”上官婉儿用罢膳,宋玉使人进来收拾干净,却也不肯离开,上官婉儿知她心疼自己,可也不能叫她待在这里,“太平,你快回去吧。”
“不回去,我在这儿陪着你。”虽明知这样不妥,宋玉哪里肯依。
“太平,听我的,回去吧,不然圣上那处便说不过去哩。”上官婉儿叹了口气,也有点自怨自艾,自己这是代太平母女的受得过,然而对于宋玉来讲,这便是受了气。宋玉闷声不语,也不表示同意或反对,只是陪着她。
待至太阳落了山,天色渐渐暗沉,宋玉依旧不肯走,上官婉儿也没再提,似乎从心底里她也极其希望太平可以留下来陪着自己。到了睡觉的时辰,韦如芳被杜顺暗地里叫来请,宋玉也便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只好念念不舍的离去。
若是婉儿不是上官仪的孙女,若是上官仪不是因李治而死,不是被武则天害得,那婉儿便不用夹在中间了。想起之前跟武则天抱怨的那番话,宋玉仍是心有余悸,不知道武则天会是怎样的反应,她也不敢再去中宫,害怕触犯到了武则天的禁忌。
不过宋玉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可婉儿还不知道真相,若是知道会怎样呢?宋玉自己是不会讲,却也猜不到婉儿会从哪里去得知,但这个坎总是会过,也许正是因为过去了,所以婉儿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武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