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细,刘司衣见过做针线的女子何其多,可绝没有一个领悟力比上官婉儿更好的。
不过几日功夫,上官婉儿就能独立的进行相对简单的绣制,不禁让刘司衣大是感叹其人果是个掖庭局关不住的金凤凰。
***
辰时三刻的阳光已罩在了头顶,让人有些晕眩,上官婉儿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跑往乾元殿。未用早膳的她已觉得有些支撑不住,可自己一觉睡过了时辰,这会儿恐怕朝会已进行了一半,她哪儿敢再耽搁,焦急万分的赶去。
累日来,一到半夜,她就去了尚服局跟刘司衣学做针线,直至卯时才回寝殿休息一会。刘司衣为了把衣裳上头代表高贵和满的五彩翚翟留给她,故意称说由自己来绣,十几人的工期加在了一人身上,上官婉儿自是得熬更赶夜。如此一来,不消几日,她便当真睡过了头。
上官婉儿跑至乾元殿后殿时,已香汗淋漓,尚且来不及擦拭,远远就瞧见赵德顺小跑着下来,他眉头微蹙,显是不满。
“赵大人,对不起……”上官婉儿抹着额上的汗,歉意重重,又极是害怕武则天责难。
“哎哟,上官娘子,你可来了。”赵德顺扶了扶她,略带忧急的道:“这会儿你可别进去,你到后头等着天后,待她出来再跟。”
“怎么了?”上官婉儿见他似乎并非是在对自己迟到不满,诧异而问。
“太子又跟天后争执起来哩。”赵德顺转首四顾,确定其余宫人都离得远,凑近低声说道:“太子不赞成天后增兵安西,这会儿正在大殿为此争论呢。”
安西要增兵了?上官婉儿约莫能猜到李贤是以怎样的理由去反对,那个事事关心民生的太子殿下,自然反对兴兵动武。但安西如此要紧的地带,焉能给吐蕃或是突厥夺了去?对此,上官婉儿是极其赞同武则天的做法。
“你去后殿里等着。只怕天后又得生好大会儿闷气。”赵德顺嘱咐罢了,便领了她去殿内候着。
待到朝会散了,武则天果然沉了脸色进了,只看了一眼上官婉儿,当先领路去了乾元殿的议政堂。上官婉儿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低眉顺眼的从旁追随。
议政堂上,武则天方押了一口茶水,李贤并一众大臣就进了来,还是为了安西增兵之事好大一通争辩。虽然李贤并未句句针对武则天施政,但却是和她的学士们在争执。
上官婉儿听了半晌,不免有些感概这个太子殿下对于施政是有一手,但对于治国,却太过生疏和稚嫩。安西是什么地方呀,那可是扼守西域的重要都护府,没了它,哪里来得大唐如今的蒸蒸日上之势?
吐蕃和突厥为何要夺安西,正是因为这个军府恰恰卡在了他们的喉咙里。所有的丝绸、茶叶、瓷器,他们一杯羹都分不到。李贤怎么会看不到这些呢?难道说他看到了,偏偏就是要跟天后对着干不成?
瞄了一眼正在慷慨言辞的李贤,上官婉儿不禁又想起宋玉,心随之一疼,太平不知道自己在替她做嫁衣,她只想太平能够开开心心的穿着自己替她缝制的嫁衣去出嫁,今后她会不会幸福,会不会快乐?……
上官婉儿脑中一片思绪混乱,思想也是跳跃的,根本就没察觉到殿中已结束了争执。
“婉儿?……婉儿?”
上官婉儿猛地惊醒,转目一瞧,武则天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不由骇然一跳,慌忙踏前一步,在她身侧垂下了头静候吩咐。
“你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精神恍惚?”武则天皱眉说着,今日她没有来寝殿候着上朝,也没有唤醒她,但她近来经常走神,若非是因晓得她是为了太平的缘故,武则天早便责怪她不用心了。
上官婉儿垂了头,像犯了错的孩子,把脑袋直往胸里埋,不敢回答她的话。武则天暗叹口气,却又不能不让她把心思给收回来,心思一转,摆手道:“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用了午膳再来。”
看着她走了,武则天兀自思索对策,一旁伺候的团儿察言观色,大着胆子低声道:“天后,奴婢听说婉儿近来常去尚服局。”
武则天抬眸觑了她一眼,心电急转下,已猜到上官婉儿是在半夜去的,至于去做什么,那就不必多问了。
“天后,婉儿的心即然不在这儿,那不如索性就成全了公主?”见她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团儿胆子更大了些。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却懂得该怎样说才是顺着武则天的心思。
果然,武则天轻轻一笑道:“即然不忠,留着也没什么用对吧?”
“那是。”团儿笑言捶手,“不过要一个人忠心,也不是没法子的嘛。”
武则天别有用心的说道:“你才智要是有婉儿一半,我可能也不需要她了。”
“哎哟,团儿可怎么能跟婉儿比,她可是天后您万里挑一的人才,没了多可惜呀。”
武则天挑唇再笑,理着衣袖,心下已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