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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热烘烘的黄土路上两人继续赶路,黄美琴再没有兴趣看山,看黄土,把斗笠盖在头上,趴在开始觉得臭烘烘,现在觉得软呼呼棉汲汲的驴背上,一张脸潮红如血喘息着,一会儿娇问一声:“还有多远。”
一会儿再问:“还有多远嘛。”
一会儿咬着细米牙,苦着声再问:“你给我老实说到底还有多远,还有多远,实在不行咱们挖个地窖钻进去睡下算了。”
唐世科心痛妻子,知道她平原地方水灵长大的女子,自己家乡如火的秋阳烈日叫她受不了,然而当此时刻除了坚持坚持再坚持,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脸上总是笑眯眯地一句一句回答着妻子:“没有多远,就到了。”
心里着急,脚下生出很力,抱着孩子沉了一口气,说话间脚下更是大步前进,以至于最后几乎变成了土上飞,两腿快速地错动起来,简直叫人看不清裤子的颜色。
毛驴在这样的黄土路上最是能与人快步行走,斜眼看见唐世科脚下突然快速,张嘴叫了一声,心意相通四蹄紧忙加速捣腾,一人一驴就如突然装上了发动机,身后慢慢带起一股黄烟,衣裳毛发随风飘起,在黄美琴惊异的眼神中闪过了马家叉,太阳就要落山时候进入了凡家岭,挂了一个高速挡直下长坡奔进倒生湾。
讲时讲,说时说,秋阳热如火,归途路漫漫,前后数十里顽劣山路,唐世科这一段路走下来其实累得不轻,汗水湿透全身衣裳,毕竟多年没有行走这样辛苦的山路,完全是一颗回家的心叫他马不停蹄一路奔行,好在内体强健,到了这个时候,丹田气息不乱。
老毛驴就不行了,此时浑身稀疏的驴毛直直地站了起来,认清楚这是终于到地方了,张着嘴抬起头,嘴皮子白沫连甩大叫起来,意思是今天咱们到这里就算啦,再走咱就不是毛驴而是骏马,说完驴话,眼睛向天上一翻一翻地脚上打软,看看就要倒下。
唐世科急忙用腰把它抵在墙上,老驴虽则瘦弱身子不轻,被他抵住却是倒不下来,拦腰把妻子从驴背上抱了下来,看看黄美琴稳稳地站定了地面,接着一伸手把行李提了下来,老毛驴一下子身上轻松了,欢快地声唤几声,全身驴皮驴毛乱抖,靠着土坯院墙闭上眼睛休息。
唐世科擦掉汗水,笑着对妻子柔声说道:“恩娃,一路辛苦,咱们到家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就是咱们的老家。”
黄美琴已经知道,从刚才精神疲劳激灵一下立刻恢复神气,伸手把孩子抱过来,在孩子脸上亲了亲,毕竟是新媳妇上门,怯怯地看看四周,绝大的高山下,这里只有几户人家,她回给丈夫一个忐忑表情,继而心疼丈夫一路辛苦,伸手用斗笠扇风。
唐世科笑笑,意思是不要担心,咱家里人好着呢,拍了拍浑身汗水湿透了的老毛驴,回身打眼四下,看看熟悉而亲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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