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叔叔受管制回不了家,我与卢叔叔年老,他们奈何不得,武装部多亏张部长多方设法压住信息,因此山里没有人知道你们在哪里工作,知道了难免上门啰嗦,于你们前程有碍,娃们,乾坤倒转日月无辉,咱们这个家庭已经背上现行反革命恶名,如此情况,要不要通知李先生,虽然与他无关却也叫他做个防备,你们两个人商量着办,切切,惶恐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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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庭成分大于天的年代,在一个家庭只要有反革命分子就叫一家人抬不起头来,而且随时可能受到株连的年代,如此吓人的结果,如此过重的判决,无异于在两个事业如日中天的年轻人头上敲下一记重锤,实在出乎预料,实在难以接受。
唐世科和曹步清作声不得,看着来信抬头望天,无助的两行清泪挂满腮边,想一想自己家中亲人们眼下所受的折磨,真是心如刀绞,跑到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哭完灌下满肚子的烈酒,酒醒之后看着晴朗的夜空,长吁短叹,然而只能接受。
黄美琴自然心里忐忑,她操心洮儿命运,几次欲言冒险俏俏潜地接回,看看丈夫脸色终于闭嘴,一家人都在受着煎熬的山里地方,一个小娃不至于过分为难。
世事常无常,命运料难料,忐忑混且混,心中泪涌泪,相对言无言,观望问无问,低头叹且叹,睁眼恨且恨。
这样的结果,这样恐怖现实状况,这样的突然打击,唐,曹两人心里猛然抽着冷风,乱了方寸慌了手脚,已经明确感觉到,自己的事业、前程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政治面貌一日之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们嘴里当然不敢往出去说,多少现实的见闻告诉他们,一旦人们知道了他们家中是反革命,而且是现行反革命,新中国的工人阶级们,不管与他们有多好的交情,那是会毫不讲究人情,眼光立变,打着红旗拿起刀枪对准他们,坚决和他们划清立场和界限,哪里还有他们的轻松日子。
他们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李新,认为老家里的事情李新最好不知道,知道了他定然插手相助,那样,事情说不定会更糟糕。
两个人就像受伤的野兽,互相舔慰着伤口,一反常态变得沉默,一门心思少说话只是工作,没有活干就浑身不自在。
曹步清更加全身心地把工作做好,车队上下在他的努力下工作贯通很是顺利。
唐世科跑长途跑最远的,对带在身边的学员一改过去亲和的态度,成了一个对驾驶和修理技术要求非常严格的铁脸教练,不讲任何私情,学员一个不注意出现错误就会遭到他严肃地批评,以至于很多学员见到他就会害怕,本来会做的事情在他铁青色的脸庞下,犀利的目光中变得木讷,笨拙,表面上看来这样很不好,但学员们毕业后,公开和私下都说,唐世科是他们最好的教练。
再也没有人听见他们谈论老家,曹步清甚至说,因为感情不和已经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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