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拜过天地的呀。”
女子的表情第一次变得调皮,狡黠。
梅瑾萱回忆起她话里的故事。
那是在六岁时,她在岳家留宿了四五天,她娘终于受不了了,要把她强行拉回家。她放声大哭,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就是不想和岳聘婷分开。
岳聘婷也苦着笑脸,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然后她问了一个问题:
“两个人要怎样才能永远在一起?”
岳大人也是个跳脱的,挤眉弄眼,颇不正经地回复小小的孩子:
“两个人成了婚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就像阿爹和阿娘。像徐叔叔和徐婶婶。”
岳聘婷小脑袋看看左边,看看右边,随后非常严肃地点头:
“我明白了。那我要和月亮成亲。”
这话一出,连撸起袖子要打徐静嘉屁股的徐夫人都停下了手。
三刻之后,大人们发出一声爆笑。
徐大人揉揉岳聘婷地小脑袋,告诉她:“聘婷,你和小月亮是不能成亲的。”
五岁的岳聘婷不理解。小孩子的观念里还没有什么男男女女,伦理纲常,她就是一门心思地想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永远在一起。
她问:“为什么?”
徐大人一肚子解释的话,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停顿的功夫,被岳大人钻了空子。
他拍拍手:“能!当然能!”
岳夫人抬手要捶他,他异常熟练地一路小跑,躲到岳聘婷旁边。同时笑声告饶:“这有什么。小孩子不都玩过家家嘛。”
岳夫人瞪他一眼,收回手。
岳大人俯身对自己的女儿说:“但是聘婷你要想好,你和小月亮成了亲,以后你就不能和别人成亲了。做人,要从一而终。”
岳聘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下父亲的话。等下定了决心,才郑重地说:
“好。我会从一而终。我愿意一辈子只和小月亮在一起。”
徐静嘉这时候从地上跳起来,高举着手,叫着:”我也是!我也是!我要和聘婷成亲,永远在一起!”
大人们被两人的童言童语逗得前仰后合,啼笑皆非。
然后在岳大人的撺掇下,他们在岳府还真办了一场小小的似模似样的婚礼。
岳家夫妇,徐家夫妇坐在上座。
十岁的徐泽瑞主积极自荐,成为了婚礼的傧相,说着不知哪里听来的祝词:
“高台齐坐,配觅良缘。今成眷侣,誓与青天。百年好合,莫失莫忘。祸福与共,不离不弃。”
徐静嘉听着觉得不对,抬头插话:“你这最后一句不是成婚用的吧?你那是结拜的词。”
徐大人憋不住笑,连声蒙骗女儿:“没有没有,也能用的。”
徐静嘉这才又扭回头。
徐泽瑞笑嘻嘻地抻着嗓子,学着外面宴席上见过的傧相,拖着调子喊:
“一拜天地!”
徐静嘉和岳聘婷一起转身,朝着室外跪下。
“二拜高堂!”
两人起身,又面向两家大人。
岳大人歪着和徐静嘉的爹笑:“真跟结拜似的。”
“三,夫妻对拜!”
徐静嘉站起身,左转,正好看到同时面向她的岳聘婷。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都笑得春花灿烂。
徐静嘉看着岳聘婷双手抬起,交叠在身前,跟随着她的动作,一条腿先弯下,单膝跪地,而后另一条腿也收起。最后整个人缓缓伏到地上。
就和……眼前之人一样。
刑部大牢里,岳聘婷以和当年相同的姿势,跪到地上,对梅瑾萱俯身一拜。
“请你,为他们伸冤。”
岳聘婷压抑凄苦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我对你做的事并不光明磊落,惹人讨厌,但我真的……走投无路。我不敢赌,我没有那个运气赌。蜉蝣难以撼树,鹅卵怎击顽石。我筹谋半生,呕心竭力,也不过是萤火之光,难明长夜。可是,覆盆之冤,血海深仇,我纵是身入阿鼻地狱,也不能释怀!”
她直起上身,凄厉的眼神让梅瑾萱砭骨锥肤。
“我父亲从不汲汲营营,一生清正,只求闲散平淡,无愧于心。可是他却被人报复入狱,成为替罪羔羊。受尽酷刑,最后午门斩首!我身为女儿,怎能苟活于世。所以,我要让那些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我想要平反冤案,还他们一个公道!”
“我不能让他们到死,都顶着一个贪官罪人的名声。”
梅瑾萱似是被岳聘婷的眼神烫到,无力地后退一步。
不能让他们到死,都顶着一个贪官罪人的名声……
这句话不断地冲击着梅瑾萱的心灵,让她呼吸不稳,身体颤动。
她也想啊!她怎么不想!
但是……李惑,不会同意的……
李惑的名字的出现突然让梅瑾萱清醒过来。
拉扯了这么久,是她为人软弱,犹豫不决吗?!
不是!
是她知道,这样对李惑没有益处,只可能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事情,他是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不支持,那一切都是妄言!
梅瑾萱吐出胸腔里的浊气。
但最后,她还是没有一口拒绝。她只哑着嗓子说:
“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岳聘婷星眸点亮,她向前扑去,抓住前面的木兰激动地说:
“没关系,我知道,我知道的!日子久远,牵连太广,非常艰难。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只要一线希望……”
只要梅瑾萱愿意尝试,哪怕最后大概率会失败。
但起码,九成的失败,也比十成的不可能要好得多。
岳聘婷语气急切地喊着:“你先看看我给的你名单!你一定要看那份名单!”
“看了它,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梅瑾萱直到离开大牢,耳边还回荡着岳娉婷最后的话。
她站在外面灿烂的阳光下,身体依旧冰冷,像是在雪山上走了一遭,连心脏血液都快冻结了。
她缓了缓心神,在素晴秋水担忧地目光里,有些失神地走向马车。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弱小但鼓足了勇气的声音。
“贵...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