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月亮在密布的云层里偶尔露出半张诡秘的脸,远处鬼魅般的树丛中不时传来一两声夜鸟不详的怪叫。麻良臣定下神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四周布满大大小小的坟冢,在阴森的坟冢上衰草被秋风吹得瑟瑟发响,细听之下如同死者的哭诉和哀鸣。顿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头发根全竖起来。他认出这是左安门外乱坟岗子,是军统的秘密杀人场,他和同伙在这里活埋过十几个**员和爱国志士,他预感到不妙。
“认识这地方吧,把头抬起来!”有人厉声叫道。
麻良臣慢慢从地上坐起来抬头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几个人,其中两人他在牢房里见过,两人中间的那个瘦老头没见过,看样子是个头目。虽然是在黑天,他也能看见老者眼里露出的一丝寒气。他浑身不禁一抖,急忙避开老者的目光。他低头作揖道:“小弟与各位老大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要杀我?”
侯坤说话了:“你是麻良臣吗?”
麻良臣忙不迭的说:“是我、我是,我是保密局北京站的少校情报官麻良臣。”
麻良臣说完抬头看着侯爷怯生生的问:“请问您是侦缉队的哪一位长官?”
“我是鬼见愁侯坤。”
“哎呀!是侯爷,久仰久仰。”麻良臣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上前就要和侯坤握手。
侯坤低声怒斥:“站住,别跟我套近乎!你这个鬼,今天见着我不愁吗?”
麻良臣一看对方不是善茬,也强硬起来:“怎么着?连保密局的人都敢抓?我问你侯坤,谁指使你这样干的?”麻良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质问,他想从气势上镇住侯坤等人。他这一来,侯坤的一个随从生气了,一脚把他踢到在地上。麻良臣倒在地上还嘴硬:“你们等着,我回去不带人灭了你们侦缉队才怪!”
侯坤低头看着麻良臣不紧不慢的说:“我们侦缉队百十来条枪,还怕你保密局不成?你再去问问我侯坤怕过谁?今儿是你的死期,你还回得去吗?”
侯坤接着吩咐手下:“你们俩不要管我。拿家伙到那边挖个坑,我在这告诉他杀他的原因.”
两个随从从车上拿下一个铁镐、一把铁锨,在前边的一个坟头旁用力的挖起坑来。“咚、咚”的刨土声一下下的如同狠狠刨在麻良臣的心头上。这个特务杀人的时候冷血残忍,每当他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时,他内心感受到的是刺激和快意。但是当他要被别人处死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死是多么恐怖,多么的令人无法接受!麻良臣的神经崩溃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没了刚才的狂妄劲,他跪在地上捣蒜般的磕头,左一个侯大爷,右一个饶命的央求着:“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我有钱、有金条、有房子,你们都拿去好了,只要留我一条狗命就行!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怕死呀!呜呜,呜。”麻良臣伤心的哭起来,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流着。
侯坤用脚踢了一下麻良臣嘲讽的说:“你也杀过不少人,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死如灯灭,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怎么你们保密局的人也怕死啊?”
“是的,我不想死,不、不、是我怕死、怕死,我没活够呢,我不能死!我这个灯不能灭。”麻良臣吓得语无伦次。
“怕死还做那么多亏心事?做坏事的时候就不怕遭老天报应吗?今天你是非死不可了!有人要取你的命!”侯坤轻蔑的看着他。
“告诉我,我得罪那位大爷了?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我就是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呀。”麻良臣用哭腔百思不解的追问。
“你是个要死的人,当然我要告诉你,总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找阎王爷报到啊!”侯坤卖个关子停住了话头,他从兜里拿出一个鼻烟壶,捏了一撮鼻烟抹在鼻孔里,深深的吸了一下;然后又抹了一撮鼻烟,吸了一口后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吸鼻烟让他感到十分惬意。
这麻良臣呆呆的伸着脖子看着侯坤,浑身上下让冷汗沁透了。他想跑但两条腿已吓软了无力站起来,他只得在地上拼命的爬着、抓挠着。侯坤站在一旁冷笑的看着。忽然麻良臣趴在地上不动了,直直的盯着眼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原来是一个全身埋在地里地面上只露出来的一个死人头,死人像枯草一样的头发在风中微微的抖动着,那颗人头的眼窝已烂掉,露出两个阴森森的黑窟窿,麻良臣吓得几乎灵魂出窍,他像摊烂泥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侯坤说:“麻良臣你听着,我曾经是王云清老先生的学生和部下,老先生对我恩重如山。他对我的提携之情我一辈子都报不完!我是个外人都会知恩图报,你是他的女婿,却抄他的家,诈他的钱,抓他的儿子,关他的女儿,你忘恩负义,是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今天我要杀你这个人渣替老师出了这口恶气!”侯坤指着地面上露出的死人头冷冷一笑:被活埋的滋味好受吗?一会你就和他一样的死法。不过埋你的坑要挖深些,把你深埋在地里,让你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时的麻良臣终于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委,他低头不说话,他明白了原来这老丈人是得罪不起的,如今葬身这乱坟岗子纯属自找。后悔已来不及了!他无奈的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他嘴中不住的念叨着:“我不是人哪,我该死,我混蛋,我是畜生!”麻良臣费力的从地上爬起,跪在侯坤脚前用力的抽打着自己的嘴巴,哭哭啼啼的央求着:“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保证以后好好孝敬我岳父,给他当牛做马!您老人家放了我,我当面给我岳父赔礼认罪!”
侯坤轻蔑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晚了,我救不了你。”他声音冷酷得像用刀子扎麻良臣的心。
埋人的坑已经挖好,麻良臣闻到了新鲜泥土的气息,知道乞求已经无济于事了,他精神崩溃,浑身的骨头架子都散了。
麻良臣被架到土坑边上,侯坤的手下一脚把他踢到坑里,麻良臣在坑里急得又蹦又叫,高举着双手要向上爬,上边的人把土一锨锨的洒下来,洒在他的身上头上,麻良臣变成了土人,他嘴里鼻子眼里全是土,眼睛被土迷住睁不开了。不一会土就埋到他的胸口,他觉得胸口憋闷得喘不出气来,于是脖子一软脑袋无力的垂下,他不挣扎,他认命了。这时坑上面的人停止了往坑里填土,麻良臣恍惚间听到侯坤说:“姓麻的,老爷子让我告诉你:王家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他让我教训一下你就行,留你一条狗命!你给我记住了,今后你胆敢再碰我恩师一下,我就把你活生生的一刀一刀切碎喂野狗!你要是再耍花花肠子,我的人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我叫你早上死,你就熬不过中午!你给我记住了,我侯坤可是说到做得到的!......”
麻良臣听着听着就昏死过去。
在离乱坟岗不远的黑暗处停着一辆吉普车车,车上的人从始至终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车里坐的人正是王云清和他的妹夫冯宣侠。他们见侯坤把此事处理完毕,就悄无声息的开车走了。
第二天一早,麻良臣被一个上坟的人发现,当时已是奄奄一息,他被救出后回到家里大病一场,半个月都没缓过劲来,每当想起在坟场那晚的情景,他的脊梁骨就发凉。此后王云清的宅子再没有人前来骚扰,没多久淑珍也被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