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李长天。
“别怕。”燕殊轻声,试图安抚,“没事了,李长天,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是谁……”李长天稍稍抬起头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记得了。”
燕殊眼眸暗了暗。
“但是,不知为什么……”李长天小声抽噎,“我觉得,你不会伤害我。”
燕殊略有惊讶,惊讶过后,心底深处竟涌起一丝欣喜,像极了千山飞雪,万径人踪灭,忽而窥见山间一点暗香嫣红。
他暗自责怪自己的欣喜不合时宜,伸手轻轻按住李长天的肩膀:“我姓燕名殊,是你的……挚友。”
李长天有些害怕地哽咽:“你会打我吗……”
燕殊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会打你,更不会伤害你的,但是你身上有伤,我等等给你用药的时候会疼。”
燕殊的柔声细语,让李长天慢慢放下戒备和恐惧,他不再浑身绷紧,渐渐低放松下来,他小声地问:“一定得用药吗?”
“嗯。”燕殊点点头。
李长天低下头,十分犹豫,许久才委委屈屈地说:“那你……轻些……”
燕殊:“好。”
燕殊伸手,轻轻地握住李长天的手上没有伤口的地方,拉过他的胳膊仔细检查他的伤势。
伤口的情况不容乐观,有几处被勒得极深,隐隐可见白骨,若再不包扎上药,恐有恶化的趋势。
燕殊蹙了蹙眉,在屋里找出干净的巾帕,又拿桌上青瓷细颈壶里解渴用的清水替李长天洗净伤口,最后上药包扎。
“唔……”虽然燕殊动作已轻得不能再轻,但李长天还是疼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地往后缩。
燕殊狠下心,抓着李长天的手,压住他的膝盖,不让人躲,动作极快地替他把手腕和脚腕上的伤处理完毕。
等燕殊一松手,李长天立刻把手藏在了背后,缩成一团,双眸发红,眼角缀泪。
燕殊实在不忍瞧他这副样子,垂眸道:“脖子上的伤,也得用药。”
燕殊话音刚落,李长天便瑟缩了一下。
“别怕。”燕殊伸手揽住李长天的腰,将他揽向自己。
“燕殊。”李长天忽然抓住燕殊左手手腕,呜呜咽咽地说,“不用药了好不好,明天再用,好不好?明天,明天再用,燕殊,呜呜呜。”
燕殊:“……”
燕殊单手扶额,深呼吸数下,好半天才硬了心肠,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行,迟用药一天,伤口就晚愈合一日。”
李长天小小声地抽泣了一会,又问:“那,那脖子上完药以后,可以呼呼吗?”
燕殊怔了怔:“呼呼?”
呼呼是什么?
“嗯,呼呼完就不疼了。”李长天说。
燕殊低头思索着‘呼呼’是什么。
李长天泫然欲泣:“不行吗?”
燕殊连忙道:“……行。”
李长天止了哭意,虽然还蜷缩着,但身体放松了下来,他乖乖地让燕殊给自己的脖子上药缠棉布。
燕殊替李长天包扎完脖子后,犹豫了一下,问:“呼呼?”
李长天点点头。
燕殊沉吟片刻,犹犹豫豫地问:“……呼……呼……是什么?”
李长天指了指燕殊的嘴唇,又指了指自己缠了白布的脖子,小小声地说:“疼,呼呼。”
燕殊:“……”
燕殊看着李长天,见他眼角又泛起泪,双眸发红。
这样的李长天,好似从山巅跌落,跌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燕殊不禁想,原来恣意无束的李长天,也会有这么脆弱无助的时候。
燕殊伸手抹去李长天眼角的泪,动作极轻地抚住李长天的后颈,将他拉近自己,随后俯身轻轻吻在他脖子的伤口上。
明月悄悄,烛火轻摇,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他满心虔诚,恳求能吻去疼痛和不安。
“嘶……”忽而,李长天吸了口冷气。
“对不起。”燕殊慌张抬头,“我压到伤口了吗?”
“嗯。”李长天红着眼睛点点头。
燕殊懊恼自责:“疼吗?”
李长天没有立刻回答,抽噎两声,问,“你疼吗?”
燕殊一愣:“什么?”
李长天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燕殊的手臂。
燕殊低头看去。
原来是方才他和寒鸦刺客打斗时,手臂不知何时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被划破的衣裳染上了点点殷红。
这点小伤实在微不足道,燕殊毫不在意地遮了遮:“不疼。”
李长天尽力止住哽咽,小小声说。
“你不疼,那……那我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