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当晚用餐时,她点了一个淮扬炒软兜,上菜的时候服务员径直过来,却被一对老夫妻叫住。两人很不满:“我们比那位小姐先来,也点了这个炒软兜,怎么先上她的,不上我们的?”
服务员解释:“你们的菜也马上来。”
老夫妻道:“为什么我们先来,菜是‘马上’来,那位后到的小姐是‘立刻’来?”见服务员支吾着赔笑却依然不把菜放他们桌上,他们更加恼怒了,“你们这是欺负老年人!”
宋棠听着也尴尬,她后到却先吃上,难怪别人愤愤不平。她对服务员微微一笑,道:“让老人家先吃吧。他们先来,确实应该先上菜。”
服务员依然有些纠结,看看老夫妻,看看她,又看看领班,憋红了脸,把菜慢慢的放上老夫妻的餐桌。
老夫妻停止抱怨,拿起筷子就吃,脸上的余怒在鳝鱼入口的时候顿时淡了下去:“咦!”
“好吃!”
“比狮子楼做的好多了嘛!”
在菜落在他们桌子上时,另一个服务员也端着菜走上前,隔了几步远见他们已经开始吃,顿时停住脚步,疑惑的看向领班,领班过去和他说话,他听了赶紧转身,宋棠却已经看见了他,诧异的把他叫住:“怎么不端过来?”
这个服务员也露出纠结的神色,领班也似乎有些急躁。宋棠心念一动,坚定的说:“请端过来。”
菜被犹犹豫豫的放在了桌上。宋棠尝了尝,微微皱眉。
做得不能说差,但是相比她昨天中午吃的炒软兜,差异还是很明显。她思忖片刻,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不一会儿别的菜也端了上来,水平却没有丝毫下降。她一边吃一边打量服务员等人的表情,彻底明白了过来。
吃完饭,她走向领班,领班连忙微笑:“宋小姐有什么意见?是不是菜品有不满意的地方?”
宋棠道:“给我做炒软兜的厨师,和做其他菜的厨师,不是同一个人吧。”
领班忙道:“厨房有好几位厨师同时工作……”
“我的意思是,给我做其他菜的厨师也做了炒软兜,但是那一份菜去了别的客人桌上。这几天我吃的东西,都是由一位水平非常高的厨师特地做的,对不对?他也辛苦的制作早餐,并且下了大力气监督别的厨师,所以早餐质量飞速提升。我说得对不对?”
领班支吾着:“宋小姐……”
“你们人人都知道我姓宋,但贵酒店并不是要求记住每一位客人基本消息的奢华酒店。”宋棠看着她的眼睛,“你放心,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实话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徐茂安排的,对不对?”
领班鬓角沁出汗来,眼睛不由自主的垂下去,看着她的领口,迟疑了一会儿,道:“是您的丈夫和我们老板谈过,让你在下榻酒店的这几天能得到最好的服务。您的饮食,都是我们主厨亲自下厨主理的。”
宋棠抿紧了嘴,过了十几秒,淡淡微笑:“我知道了。这几天真是给你们添了很大的麻烦。”
她的知情几乎立刻传进了徐茂耳里,他拿着手机,想和她说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想尽量的照顾好她,但她并未开口索要,他的行为依然是自作主张。
可他总得为她做点什么。她就像飘在水上的小舟,他如果不想办法把她拉回来,她一定会随着波涛越飘越远。
道歉吗?明知故犯,更显得他可恶。
徐茂按着不停跳动的太阳穴,他的果断,他的智慧,他的经验,似乎全部从大脑里逃脱了,他变成了他曾经瞧不起的那类人,优柔寡断,患得患失。
手机响了,但电话不是宋棠打来的。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深深吸了口气,接起电话:“有什么事?”
江宇和他说完话,他沉默好久,回复道:“我明天就回来。”
verdure还没发展成他躺着就能大把捞钱的行业垄断巨头,一把手长期不在,总会出现各种问题。
他离开房间,走了几步就站在了宋棠的房门口,正想敲门,门忽然打开了,宋棠看见他,愕然一瞬,旋即恢复了冷淡:“有事?”
他看见宋棠一副出门的装束,问:“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
她没说话。
“我不是想管你。只是小城市一到夜里人就不多,你一个人出去,必须要小心点。”
“我知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徐茂递给她一张叠好的纸。
她皱眉看了看,没有接,问:“这是什么?”
“扬州漆器厂的专家的联系方式。你来扬州,目的是想看扬州漆器吧。”
宋棠淡淡道:“圈内有同行在扬州,过两天他就回来。他会安排我去参观的。”
徐茂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听说周五会有个业界漆器制作专家的研讨会。漆器修复圈和漆器制作圈虽然有交集,但是……”见宋棠的目光已经专注的落在了纸上,他便把手里的东西再次递出去,“如果你同行的朋友没有安排这个,你还是拿着吧。如果你觉得感兴趣,就给甘老师打电话。”
宋棠迟疑片刻,慢慢的伸出手,接过了纸张。纸摸起来格外的硬,她打开看了看,里面包裹着一张名片,纸上详细写了那位专家的联系方式,履历,喜好等等,还列出几家非常靠谱的餐厅和会所。
他解释:“你和那些专家初次见面,难免会应酬,那些地方环境和服务都算一流,可以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宋棠看着纸上的字,没说话。
“棠棠,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图钱,但是……你没必要在经济上和我分割得这么清。我们还在一起,我的钱都是你的,这是共同财产。你自己的积蓄有限,还是继续用我的副卡吧。”他想对她笑一笑,但嘴角莫名的沉重,实在扬不起来,只能放弃,深深的看着她,“我不会再按照我自己的想法限制你的追求,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她依然沉默。
徐茂喉咙有些发堵。他移开视线盯了几秒旁边的绿植,缓了口气,道:“我明天就回h市。你……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是回家住,好不好?”
“我想和齐菲多呆一会儿。”
徐茂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行吧,行吧。”
宋棠示意他让一些:“我要走了。”
“……注意安全。”
她点了点头,关上门,大步走向电梯。
宋棠去了码头坐船,观赏秦淮夜景。这是一艘表面看上去是画舫,实际是柴油引擎发动的船。船里是全木的内饰,窗户和桌椅雕着花,竭力营造古香古色的气氛,但马达突突突的响个不停,几乎盖过了电视里播放的古筝声。
夜里的秦淮河两岸被各色彩灯照得花里胡哨,左看是灯,右看也是灯,瞧不出丝毫古意。船上的导游小姐木着脸背诵烂熟于心的词句,但她说的那些充满历史的地方,没有一样看得清。景色太单调,宋棠看着窗外出了神,船行过东关古渡,探照灯照着牌楼,她忽然想起蜜月时和徐茂坐船游览莱茵河,河岸的古老城堡被茂密的植物掩映,探照灯照在古老的砖墙上,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彼时船上除了驾驶员,只有她和徐茂二人。她依偎在他怀里,和他说茜茜公主坐船沿河而下,盛装华服,怀着美好憧憬,等待未婚夫弗朗茨皇帝迎娶的故事。他拿香槟杯冰她的脸,天上星光仿佛全部映在了他眼里:“你觉得自己过一把茜茜公主的瘾?”
她推开杯子瞪他:“*的!”
他把她拉回来,低头亲亲她:“你比她幸福多了,她老公可没陪她坐船。”
之后她看了科普,才知道茜茜公主在锦衣玉食,富贵到极致的宫廷里过得并不快乐,各方纷至沓来的压力,逼得她几乎崩溃。
她当时怎么会提起茜茜公主呢?她虽然远不如那位女子那么高贵动人,但也进入了一段众人认为不匹配的婚姻,体验到了相似的压力和痛苦。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四周想起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她回过神,发现船已经靠岸,有人起身,导游小姐或许说累了,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耐烦:“请等船停稳了再下船……”
这就结束了?宋棠回想了一下掠过视线的各色彩灯,觉得船票收得也太贵了些。
她闷闷的走到路边想打车,宋桢的电话打了过来。听筒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宋棠不由得歉疚起来。
“宋棠,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吧。”她不由得按了按挎包,里面躺着扬州漆器专家的联系方式。
“你总是不出现,徐茂过来找你,但你一直对他避而不见……”宋桢长长叹气,“宋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希望继续,那就和他开诚布公的谈谈,我和妈妈,还有阿槿,都会给你撑腰。如果不愿意,我们就好好商量下,该怎样把影响降到最轻。现在你态度暧昧,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外界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