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风背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十二月二十五,宜祭祀、交易、守财、安葬;忌宴会、安床、出行、嫁娶。”
“嗯,所以,三哥,你出门没看黄历吗?我自是不会在母后这宫中办什么劳什子的宴会的。倒是你,去给我娘和大哥上几炷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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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临风带着侍卫和宫人来到晴翠宫时,晴翠宫的主人,贵妃娘娘苏颖盛装打扮,光鲜亮丽又高高在上的坐在正殿之中。
一个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后宫贵人,一个是现今志得意满的当朝王爷,两人隔着人丛冷漠对视。
赵临风往殿中略微一扫,入眼便见四周摆了数个封口木桶,而那桶的裂缝之中,正有黑色粘稠的液体往外溢出。
见多识广的赵临风立时便知,那是西域出产的黑油,一种易燃物质。
除此外,殿中央堆了几大堆布匹、绸缎、丝帐、书卷等物事,那上面有刺鼻的味道传来。只需略略一闻,众人便知道这些东西上面浇满了灯油。
与此同时,还有一班死士和着几个忠心的宫人,以及苏颖的奶娘王嬷嬷,一群人视死如归的守在苏颖身前。他们高举着火把,恶狠狠的与赵临风等人对峙。
亲信小声劝道:“王爷,还请您离晴翠宫远点,他们看样子是要火烧晴翠宫。说不定,这宫外也埋伏了易燃之物。我们要小心别被火圈儿包围了出不去!”
赵临风对此无所畏惧的笑了笑,高声说道:“贵妃娘娘,今日本王生辰。本王派人过来三请四请,却很遗憾娘娘始终未能前来承乾宫赴宴。娘娘,好歹您现在也是后宫之主,竟然是连这点礼数也不懂。”
苏颖任他做戏,一言不发。
赵临风便风流倜傥的一笑,“不过,你既然是我父皇的妃子,也算是本王的长辈。所以,之前种种,本王也不跟你计较了。此会儿,本王亲自前来,想要敬娘娘一杯水酒。”
他的话音一落,便有宫人举着托盘走上前来。那托盘上静静的搁着一壶酒和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雪白的空酒杯。白色酒器在火光之中,闪着阴冷的莹润光芒,煞是渗人。
“承乾宫赴宴?哼,你是想在承乾宫,想在你母亲的灵位前鸩死本宫对不对?!”
“娘娘既然知晓,那就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爽爽快快上路,兴许还能追得上你的儿子。”
苏颖顿时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指着赵临风,如风中落叶般抖着声音哭道:“你,你竟然将我儿杀了!你这个天杀的,你好大胆!”
“他想要害死父皇,夺了他的皇位,他才是个天杀的。我替父亲清理门户,有何不对?再说,十来年前,你害死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皇后,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上位贱婢,你的胆子更大啊。”
“哼,赵临风,这是后宫,没有你那些江湖道义可以讲!我若不杀了她,便是她杀了我。而且,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另一个女人来夺走皇帝对她的欢心。男人都这样,喜新厌旧。你又如何懂得我们这些后宫女人的苦衷?”
“苏颖,你这是想要向我讨饶么?既然已经承认害死了我的母亲,哪还有那么多废话?喝了这酒,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了,我也终于可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了。”
苏颖冷冷一笑,扯过身旁一人手中的火把抬手使劲儿一抛,便将其丢在了一堆浸了灯油的绸缎之上。殿中顿时呼啦一声,一团大火冒了起来。那火顺着地上的可燃物事蔓延,很快便一片连着一片的烧起来,间或夹杂着爆裂之声,更有人开始挣扎惨叫。
禁军侍卫连忙护着齐王殿下往后退去。
苏颖与赵临风隔火相望,她恨恨的控诉道:“本宫虽然是个小宫女,可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就是念念不忘我那卑微的身份。即使我成了皇帝的女人!”
“可,小宫女又怎么了?小宫女就不能吃好的穿好的?小宫女就不能做贵妃,做皇后?凭什么你们要随意安排他人这一生该当怎样?”
“你娘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我不服气,不服气!”
“想鸩死本宫?没门儿!”
“锐儿已经去了,我也无牵无挂了。我不怕死,既然生前你母亲没能斗得过我,我死,你也休想斗赢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安排我该怎么死的!”
……
“那个方向怎么火光冲天啊?那是哪里?”有人在高声询问。
“好像是皇宫!莫不是皇宫走水啦?”
“怎么可能?你们也不想想,今夜宫中正在做什么?皇上和秦王正在宫中为齐王殿下庆祝生辰吶,怎会有走水这种事情发生?”
“是啊,可是那个方向是皇宫没错啊。而且,火势那么大,怎么就没人灭火吗?”
……
孟浩然听到外面嘈杂的议论声,便走出齐王府来,也往那个方向看了眼,心中顿时莫名有些不安。
他赶紧拎过来一个手下,吩咐道:“快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很快,手下回来禀报,“是晴翠宫走水了。”
“走水?你给老子打听清楚了没有?到底是走水还是有人纵火?几个主子都在宫中,这个时候走什么水?走水的话,这火还能这么大?”
“老大,其实,其实是那晴翠宫的主子放火自焚!”
“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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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云今日一早就自己去找了莫修文,他二人心照不宣。
莫修文见到她,嘴上没多说什么,心中却暗道:这女人却是个知情识趣的,难怪孟浩然要千方百计的将她从他人手上买回来。可怜桃花还在漠北吃苦,这男人却和自己的丫头不清不楚的牵扯上了。
莫修文忽然为桃花很是不值。这么一番想之后,他很是坦然的将其送到了苏颖那里。
因着陶小云已经进宫,赵锐这才放心的告知了孟浩然最终的起事时辰,就在今天晚上。孟浩然虽然愤怒于小云的自作主张,可时间已然很是紧迫,他只得去安排一应事宜。
莫修文不禁回想过去,他早就提醒过孟浩然。秦王未坐上皇位前,与桃花,与女人生出这些有的没的的男女之情,痛苦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那些无辜的女人。现今的孟浩然,不就活在左右为难的深深痛苦之中?
还是如他这般的好,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为何他觉得陶家人离开之后的日子,他是这么的孤单寂寞?做什么都没意思了。
啊,对了,好像桃花还欠了一盘棋未与他下呢。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与她在棋艺上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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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带着人骑马奔近皇宫的时候,宫中守卫早已经得了齐王的命令,故而并没有阻拦他,且任由他肆无忌惮的带着人,策马直奔晴翠宫。
任谁都没有想到苏颖会纵火烧死自己。
可她要烧就只烧自己吧,为何要将整个晴翠宫都点燃?
大火是从晴翠宫的主殿开始蔓延开来,渐渐往附近的偏殿烧去的。
赵临风面无表情的看着苏颖的身影在火中挣扎,直到其变成了一块人形木炭后,他才离去。
齐王本是带来了大批侍卫和宫人的,但是他并没有下令救火,众人便只好维持着那火只在晴翠宫烧,别将其他宫殿点燃就得了。
孟浩然赶到的时候,晴翠宫里一片惨叫之声。
这些声音来源于晴翠宫中那些被禁锢起来的宫人们发出的。他们被关在各处偏殿,出不来,没人救,最后慢慢的被活活烧死其中。
这件惨事的发生,源于苏贵妃娘娘竟是要学那逝去的韩皇后,她要叫宫中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活着她没有做成皇后,死了她想要得到前任皇后的同等待遇。
孟浩然带着人一边喊“小云!陶小云!”一边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寻。
可是宫人很多,惨叫声又此起彼伏。再不救火的话,只这么找,就算陶小云真的在其中,也只会变成一块跟其他人相同的黑炭而已,连想要为她收尸都已不可能。
孟浩然便赶紧亮出齐王早前给他的信物,那是一块玉佩。赵临风给他这个,乃是作为以防万一被齐王阵营的人错待的保命符,更是紧急情况下求救的令箭。
孟浩然举着那块玉佩,命令现场人等立刻救火。
众人赶紧行动起来,就近寻找水源扑灭大火。于是,便不断有那命硬的宫人被抬了出来。
天边渐渐起了一丝光亮,朝霞也娇羞的露出红晕来。
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这一天将是一个晴朗的天。
孟浩然在一具具还能辨认的宫人中细细搜寻,终于发现了小云的身影。
此时的陶小云,浑身湿透,衣衫被烧得焦糊,还死死粘在她的肉身上。她的半边脸已然起泡,手脚漆黑肿胀。头上早已没了青丝,孟浩然不慎碰到她的头,便是满手的黑灰。
要不是还剩了半张脸没被烧到,孟浩然哪里还能认出她来?
孟浩然奔过去,小心翼翼的抱起陶小云,声嘶力竭的喊:“小云!小云!……”
弥留之际的陶小云恍惚听见有人在喊她,一丝疑惑浮上心头。
是谁?
是谁在呼唤她?
听在她的耳中,竟然还有一丝情深意长。
陶小云挣扎着努力睁开眼来,蓦地便看见了孟浩然近在咫尺的脸。
她苦涩一笑,轻声道:“这下子别说是丫头,连小姐都做不了了。我今天一天都在想,你既然不愿意,那等我回去后,我还是当一回小姐吧。”
“做小姐谁不爱呢?我真是傻。”
说完这句,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孟浩然眼含热泪,不断悲鸣:“小云,小云……”
陶小云迷离的神思听到了,心道:孟浩然,莫哭。
我虽是要去远方了,可是那个远方有你,那就是我的天堂,我不会觉得苦的。我的世界里一直都有你,无论是去往人间、天堂,或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