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通,那些个繁文缛节,他当天条似的守着,就说这守孝,明面儿上做齐全了便罢了,如今有谁家当真三年不出门不见客,又有谁家当真三年夫妻不同房的?他倒好,还真就一五一十的搬去书房住了三年,没的苦了太太。”
孙氏笑意更深。“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我自打有了忠哥儿,这肚子就再没动静,老爷从未有过半分的不满,更连妾室都没纳过一房,足见老爷的人品了。何况,老爷守规矩有什么错,如今不守规矩的人多了,这守规矩的反错了不成?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有规矩的人家,不论贫富,都一样的体面,当初爹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同意我下嫁江家。”
小红闻言失笑,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原是奴婢多嘴,太太和老爷恩爱着呢,老爷纵有多少不好也都成了好的。”
正说着,只听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主仆二人忙正色噤声,继续挑着首饰。
不一会儿,就见江善德独自一人从外面踱了进来,他只穿了一条蓝色长袍,宽大的袍子显得他有几分瘦弱,而他原本就生的白净,远远看起来就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文弱书生。
孙氏看了一眼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扶了扶头上的首饰,心口小鹿乱撞。
她永远记得洞房花烛那日,江善德掀开她的盖头时,那一本正经的清秀面孔上露出的神色,江善德也曾说,他当时的感觉只有四个字能形容——惊为天人。
后来新婚后的一个月里,江善德都不敢怎么正眼看孙氏,渐渐的敢看了,却每次看她都会脸红,每当这样的时刻,孙氏心里都像涌着糖水一样的甜蜜。
她已经三年没有像今日这样认真的打扮过自己了,都说小别胜新婚,如今三年孝期服满,她从昨夜就开始琢磨怎么好好打扮一番,狠狠的让江善德惊艳一把。
待江善德走近,孙氏露出一个温婉甜美的笑容,起身去迎。
江善德一脸肃色,看见孙氏娇艳的妆容,以及身上穿着的玫瑰红金丝牡丹织云袄,面色更阴沉了一分,径直绕过她,朝一旁暖阁里去了。
孙氏的一腔热情被陡然浇灭,愕然的愣在原地,心口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又疼又空,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泪珠儿涌满了眼眶。
小红也没想到江善德会是这样的反应,正奇怪呢,一旁孙氏退了两步,跌坐在凳子上。
“太太……”小红见孙氏竟哭了起来,忙上前帮她擦泪。
江善德虽古板,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一直以来都与孙氏相敬如宾,十分恩爱。
即便没有那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哄她开心,却也都是真情流露,从未像今日这样冷淡。
孙氏的热情被驳的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孙氏默默流着泪,只顾着伤心,脑中一片空白。
小红心思千回百转,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善德在暖阁里小憩,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不做理会。
孙氏哭了一会儿,才开始想江善德对她冷淡的原由,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于是,她支开了小红,决定问问江善德。
小红离开时关上了门,孙氏擦了擦泪珠儿,起身走进暖阁。
听见孙氏进来,江善德眉头微蹙了蹙。
见他如此,孙氏又流起泪来。“你也不必给我摆这样的脸子来看,我若做错了什么,你尽管教训就是,若厌烦了我就直说,我即刻收拾了回娘家去,不污你的眼。”
听到孙氏在哭,江善德微微一动,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起身。“你是当真不知?”
孙氏泪流满面。“我是真不知我犯了什么滔天大错值得你这样待我!”
江善德皱眉道:“你见过哪家人孝期刚服满就在门口挂大红灯笼的?我权当下人不懂事擅自换了,你倒好!浓妆艳抹,穿红戴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高兴似的!旁人见你这般会作何猜想?”
孙氏闻言气道:“旁人能作何猜想?孝期里我没做半点逾矩的事儿,如今服满了,过回往常的日子有何不可?旁人有什么可编排的?!”
江善德见孙氏一点没有知错之意,愠怒道:“守孝守孝,重在一个孝心,那些规矩是体现孝心的,不是用来束缚人的。如今过回往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可,可你现在的做派不是要过回寻常日子,反倒像是苦熬了三年,终于熬出头了!”
孙氏大哭道:“我又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做派了?今日兄长要来,我难道不该好好打扮打扮?难道非要我素面朝天,穿的像个村妇似的去见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