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那会儿,爹爹倒是把我带到书院跟着一个复兴公孙的先生学琴,先生见我听得认真,很是高兴,谁想我倒是能听着曲子背首诗来,可一摸上琴弦,立刻就愚了。”
沈君佑听了一笑,突然叹了口气道:“若搁在以前我实在不会相信,自己也有一日让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用《大林寺桃花》劝我。”
“小丫头怎么了,就不许肚子里藏点墨水了?再说我如今可是老姑娘了。”
“我怎么听着这话里藏着玄机,莫不是在提醒我……”
璧容气恼地站起来要掐他,却被他一闪身躲了过去,右手轻轻一拽,自己反倒跌进了他的怀里。那张棱角分明脸近在咫尺,黑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衬着自己的模样,光华流动,再不是从前那般双清冷,冷冽的唇角也难得微微翕张,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仿佛醉在了那一池春水中,良久,璧容才“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私相授受……”
沈君佑轻轻地笑了笑,揽着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下巴抵在她散在脑后的发丝间闻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感受着怀中女子紧绷的身体,心里起了两份挑逗的念头,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怕吗?”
璧容以为他是接着自己的话说的,刚想说自己不怕,可又觉得这样说有些轻浮,正羞愧着不知怎么回答,却听他声音带了一丝苍凉:“也许我当真如外人所说的,命中带煞,你若跟了我,说不好哪天真的一命呜呼,这些你不怕吗?”
璧容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半分苦涩,半分坦然地说:“这世上要怕的东西太多了,黄粱美梦,富贵荣华,何苦自己再多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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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起他们二人的事,最开心的莫过全妈妈了,年掌柜倒是嘴上没说什么,只是态度越发温和,让璧容以后叫他一声年叔便是。
虽说互诉了情谊,但平日里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主仆关系,发乎情止乎礼,毕竟如今还都是孤男寡女,万一真让别人说了什么瞎话,那可是关系到女子的名节问题。不过薛管事这人倒是个会办事的,对着底下的一众工人厉声示警,这些不该说的话倒是全吞到了各自的肚子里,总之,璧容是再没听到什么闲言闲语。
这日晚饭前,关恒过来传话,说今个儿不必备晚饭了,爷从县里请来一个大厨,要在饭厅摆个小宴席。
全妈妈便问可是有客人,可需要再准备几样配菜、点心。关恒笑着回道只是摆个家宴,叫了年掌柜一家子,还有附近几个县的掌柜,又说叫全妈妈和璧容也一同入席,和年掌柜家的几个女眷坐在偏厅。
璧容心里纳闷,一直觉得沈君佑不喜欢这种热闹事,今个儿倒是吹的哪边的风,还叫自己和全妈妈也参加。全妈妈也是一脑子浆糊,只得叫上璧容,两人又忙乎着做了四个凉菜、四样点心。
到了晚间开席的时候,关恒又颠颠地跑来给她送来一身衣服,鹅黄色滚边窄袖对襟绸衫,雪青色撒花八幅湘裙,全妈妈在一旁有意地咳嗽了两声,笑着叫她赶紧换上。
璧容倒是没想到沈君佑请来的是个苏菜厨子,看着桌上一道道端上来的松鼠鳜鱼、翡翠虾斗、盐水鸭、清炖蟹粉狮子头、黄焖栗子鸡……心里一阵暖意。好在自己和全妈妈做的几碟枣泥拉糕、各式汤团圆子摆在一旁倒也相得益彰。
年掌柜有两儿两女,大儿子前几年成了家,有个一岁多大的儿子,两个闺女大的十六岁今年刚说了人家,小的八岁,小儿子打小跟着沈君佑身边,如今安排在了定襄县的铺子里做账房,故而与前面大厅相比,偏厅倒是清静许多。
璧容嘴里“玉哥儿,玉哥儿”地逗着年掌柜家的小孙子,许是她声音好听,小孩子们大都喜欢凑近她,抱在怀里也是安稳的紧,从来不哭闹。
年家大媳妇笑着道:“这个小霸王,可算让我给了别人了,自从有了他我这身衣服就没干净过。”
年婆子也夸道:“庄丫头带孩子可还真是有一套,我们这个小猴子可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全妈妈看着璧容抱孩子的模样满脸笑意,心里想着庄丫头既然也爱孩子,估么着明年自己也能抱着孙少爷了,看来眼么前自己还得给他们两人都使上一把劲才行。
约么到了戌时三刻,大伙才陆续退了席,全妈妈说如今时候还早,拉着璧容去自己房里唠了一会儿话,璧容晚间也吃了不少,想着腹中积食也睡不着,便跟着去了。
全妈妈从床头的笸箩里拿出一个做了一半的荷包,道:“年纪大了,这眼睛就不好使了,前几年还能凑合着,今年越发觉得花了,庄丫头帮我绣两针吧。”
璧容接过笸箩,又听全妈妈说只是绣五福如意的图样,二话不说就手脚麻利地绣了起来,一边绣着一边听她说:“下个月十八日是二爷的生辰,以往每年我都给他绣一个新荷包,看来明年应该不用我费心了。”说着,全妈妈就满意地笑了起来。
璧容却心里一惊,暗骂着自己居然不知道他的生辰是哪日,看全妈妈这架势估么也是特意告诉自己的,想起自己生辰那日沈君佑的费心,琢磨着不如给他做件衣服。
突然听得全妈妈一阵叹息:“哎,东哥儿可是个命苦的,不到三岁就没了娘,朔州老宅子里的孩子又多,常常受欺负……”
璧容在边上默默地听着全妈妈说话,以前也听别人提过几次朔州沈家,豪门大院里总少不了这么多的勾心斗角,何况沈君佑又是个没娘的庶子,幼年自是一番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