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一二。孟章看了眼同车的盛伯雍,只觉得贺阗那家伙给他自己扔了个烂摊子。贺阗开记者招待会,在开始之前,他没有通知任何圈里人,但各家媒体的现场视频陆续播出的时候,圈里人当然都会看到。于是距离招待会结束才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孟章已经接到了三十来通电话。
一半是圈里人的关心,另外一半是来自各家媒体的电话采访。
手机响得让孟章不得已选择关机前,最后打进来的那通电话是来自始作俑者的。
车子在一家高档茶室前停下,孟章下车开门,沈鹤却在这个时候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一起上去吧。”
“怎么了?”
从招待会开始到结束,盛伯雍一直扮演着陪伴者的角色。他不去问沈鹤心里怎么想的,只安静地坐在旁边,握着沈鹤的手,偶尔询问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的。他无声地将自己化作可以依靠的墙面。
“一起跟贺阗见一面。”沈鹤沉默了下,唇角缓缓扬起,“有的事情,该结束的时候就得结束掉,拖拖拉拉的,只会让人一直挂在心里头。”他下了车,伸展手臂,松了松筋骨,脸上的表情神采飞扬,就好像刚才一路沉默的那个沈小鹤根本就不存在,“他今天做了这么一件大事,欠宋霖的也算是还清了吧。”
贺阗约了沈鹤在这家茶室见面,并没有想到他会把盛伯雍带来。虽然早就料到这俩人会走到一起,但亲眼见到形影不离,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当初那二十年,宋霖的身边只有助理长期陪同,唯一喜欢的人却总是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阿霖,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个习惯。”
倒了一杯茶推倒沈鹤的面前,贺阗的脸上浮起笑容,掩住了记者招待会后还来不及退去的疲倦。
“什么习惯?”沈鹤将茶递给盛伯雍,自己另外倒了一杯。茶是好茶,清香四溢,口感醇厚,回味甘甜。苦尽甘来,倒是挺符合现在的情况。
“你习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贺阗说,“你跟阿宁刚开始的时候,你甚至考虑过直接出柜,就为了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是阿宁拒绝,然后让我劝你,事业为重。你虽然答应了,不过还是有些不开心。”
贺阗顿了顿,淡淡道:“那你现在呢?考虑过出柜的问题吗?”
沈鹤抬眼笑:“考虑过。”
贺阗往盛伯雍身上看了一眼:“你从以前就这样,喜欢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努力什么。”他轻声笑了笑,“不管怎样,祝福你们有一天能得偿所愿。”
沈鹤坦坦荡荡地接受了这个祝福,贺阗也自觉没有再把话题往两人身上引,只是几杯茶下来似乎都是他一个人在不断地回忆过去。
二十年的记忆,能说的东西太多了。如果真要一件一件说下来,大概能说上七天七夜,贺阗有这个时间,沈鹤却是没这个耐心。
沈鹤的眉头已经微微蹙起,盛伯雍先他一步打断了贺阗的回忆。
“贺先生,我虽然不清楚你是不是出于赎罪的目的才搜集了这么多的证据,并且主动召开记者招待会来公布这些事,但我想你是一片好心,为了这些证据付出了很多。不管怎么样,作为沈鹤现在的爱人,我都要代替他感谢你的帮助。”
听到盛伯雍以沈鹤爱人的身份出声感谢自己,贺阗一时有些发愣。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低头叹息了一声:“我是为了赎罪。”
他知道面前的两个人在听,低下头,视线一直停留在茶水上。
“为了这些证据,我跑了很多地方。光是罗伽,我就跟了很久。他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外头赚的什么钱,闯了什么货。刚知道罗伽感染了hiv,还收了钱伤人的时候,他妈哭得昏过去,他爸拿着锄头就要把我赶走。我在他们家门外蹲了很久,他爸妈这才开门让我进去。”
贺阗低声细语地把自己辞职之后的所有经历,一点一滴地告诉了沈鹤。这一场谈话,就好像时光重新回到了当年宋霖还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隔着一张桌子,一人诉说,一人倾听。那时候他俩的关系,不远不近,却又比一般的朋友要更好一些。
盛伯雍低头在沈鹤耳边说了几句话,起身离开了这间茶室。
关上门的瞬间,贺阗脸上的表情微微出现变化:“阿霖,其实,你跟以前一样,挺迟钝的。”
沈鹤挑眉,倒也不反驳。他当初如果不迟钝,也不至于被人骗了那么多年。
贺阗笑:“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经纪人,家世上比不过阿宁,娱乐圈的人脉还不如孟章、葛晖,没别的什么本事。这些证据,其实如果没人告诉我该往哪个方向查,没人再背后帮一把,我根本拿不到手。”
他话里有话,沈鹤的神情也慢慢放了下来。
“我跟你谈完话那天,虽然说想要去找证据,把你出事的真相公布于世,但是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找证据了。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我第一个可疑的方向。我给那人回过电话,对方没有接。”
“然后呢?”
“接二连三的,我收到了好几条来自那个号码的短信,每一条短信都是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或者是能够协助我去调查的人脉。后来,我终于打通了那个电话。阿霖,你猜是谁?”
沈鹤沉默。
他已经隐隐能够猜到那个名字。熟悉到骨髓的名字就在唇间游荡,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噗通,噗通,越跳越快。
“那个人,是盛伯雍。”
贺阗笑起来,眼底里写满了羡慕:“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好像通通瞒着你。阿霖,说实话,我很羡慕你。如果我是你,也绝对不会再回头看阿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