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定城……”
“拿下来了。”
夏承希先是将声音压低,接着便是不由自主的兴奋:“辽军后撤几十里,带着他们的二皇子城外驻扎,我将军士留在城里,要不了几日,他们就该打道回府了!娘的,被欺负了几十年,终于报仇了。”
“好……好……”
洛霁激动着走来走去,裴极卿猛的拉开军帐,在众人中寻觅着决云的身影,赵德钦的兵马徐徐归来,决云跟在一群大汉中,身形显得特别小,脸上身上都带着血,裴极卿冲上去,停在路边遥遥望着决云,决云走路的样子不像受伤,神色却异常失落,根本不像刚刚打了胜仗。
待众人解散,裴极卿便快步冲去,决云一见到他,全然没有了之前杀伐决断的霸气,待到大家各自进帐,他才轻声道:“裴叔叔,我没能杀了耶律二狗。”
裴极卿先是反应了一刻钟“耶律二狗”是谁,然后皱眉道:“这点事情,有什么好难受的,要照你这样,今天几万人都没杀了二皇子,还都不活了不成?”
决云再没有说话,他虽然变声,却也不似成年人,听着还是有些柔软,裴极卿觉得他大概见多了死人,此刻觉得害怕,所以也不像往常那样习惯性说些严厉的话,反而摸摸决云的头,柔声道:“别担心了,都回来了,这不是打了大胜仗吗?论功行赏,你会有功劳的,林贺呢?我看他去寻你……”
“林贺受伤了。”决云停顿许久,轻声道:“他替我挡了一箭,后心全都是血,还叫我一定要杀了二皇子。可赵将军说,二皇子守在北仓,一定有人知道我们去偷袭,他怀疑林贺是奸细……”
裴极卿皱眉道:“那林贺现在何处?他若是奸细,何必要豁出命去救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赵将军没看到。”决云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他赶我回来,却将林贺锁在军营外,他始终不相信我……裴叔叔,我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汉人,你们是不是也不信我……”
“我不信你?”裴极卿皱眉,直接道:“今日你若出事,我就不活了。”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镂刻着平安字样的玉佩,道:“昨日忘了给你,现在交给你吧。”
决云愣了一下,伸手环住裴极卿的腰,像八岁时那样将脸埋在裴极卿身上,裴极卿伸手摸摸决云头发,轻声道:“林贺不是汉人养大的孩子,虽然将一个受伤的少年独自留在军营外实在不妥,可赵将军怀疑他,的确也不无道理。这其中若有误会,说明白就是了,你不必自责。”
决云慢慢脱下铠甲,裴极卿取了湿毛巾,给他一点点擦去细碎的血迹,再涂上些跌打药,决云一直闷闷不乐,似乎心里很是难受,庆功宴也没有去,他独自坐在桌前翻书,直到夜深人静,都没有睡觉的意思。
裴极卿看着决云长吁短叹,忍不住上前道:“这里还有跌打药,你去拿点吃的,我们去看一下林贺吧。”
“真的?”决云接过药,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裴极卿早知道他想去看林贺,自己也清楚林贺不是奸细,可赵将军刚才在庆功,若是被他看到,又不知会出什么事情,如今夜深人静,再让决云去探望一下,倒也宽了他的心。
裴极卿笑道:“走吧,我又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
决云很快抱着药品和食物回来,四下一片寂静,两人偷偷摸出大营,正看到林贺被人锁在帐外,他细瘦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铁链,他的伤口似乎已被包扎完毕,身上没见什么血迹,只是眉头深锁,与平日的无赖活泼判若两人。
决云凑过去,将放着馒头的篮子搁在近前,林贺猛然回头,惊讶道:“决云?”
决云还未开口,林贺已经上前抓住决云的手,林贺双唇干裂,却没有问一句自己的安危,反而道:“二皇子死了没有?”
决云有些自责的摇摇头,道:“给他逃了。”
“唉。”
林贺咬着下唇,眉目间一片惶然,似乎在可惜这次时机。裴极卿站在一旁,心里不住思索着萧挽笙的事情:萧挽笙是当年追捕过小皇子的人,大胜之后必要班师回营论功行赏,此时决云长大,萧挽笙看着他待妓馆买来的小厮这样好,难保不会心生疑窦。
可若是萧挽笙与小皇帝站在他们这边,除掉傅从谨就会轻松许多,若决云成功还朝,再有一个王爷的爵位,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些。
这次萧义先连连败退,设下埋伏,也许就是为了让二皇子上战场,再借夏承希的手除掉他……裴极卿攥着手指,继续想到,如果他可以借小皇帝的手,是不是也能除掉傅从谨。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如何借着容鸾的身份出仕……
决云有些自责的低头,将馒头递给他,道:“你快吃吧,等明日赵将军醒酒,我就让他放了你。”
林贺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同往常的淡漠,他望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裴极卿,压低声音,对着决云耳语数句,裴极卿看着两个少年凑在一起说话,也稍稍安下心来,至少决云没那么难受了,林贺看起来也没吃什么苦,这也许只是场误会罢了。
“啊?”
决云不知听到了什么,他猛的一愣,手中馒头也掉在筐里,裴极卿惊讶回头,林贺一把拉过决云,挤眉弄眼道:“小相公,能去给我烧点热水吗?”
“小屁孩。”裴极卿看到林贺毫不在意,也知道他没受什么苦,于是道:“嘴里没有一句好话,活该人家把你当奸细!”
他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转身回到军帐,准备为林贺弄点热水。
“裴公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