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枢说话算数, 真的在为保护侄儿贞操幸福而努力。
陶家这门亲,他听到时就觉得不对。陶家是洛阳小世家,与大世家宗室贵族相比是差很多,比大部分人可是强多了, 尤其结下的姻亲,在朝为官者众, 势力触及各处,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同他们崔家结亲?
悄悄查了几日,他就明白了。
原来陶家姻亲里, 有个人正好是崔征上司。而崔俣呢, 正好又传出了长安半仙的名声, 于他们有用……这个上司就提了这门亲, 崔征为了仕途,就答应了。
联姻是为结两姓之好, 彼此利益加持, 双方共盈, 哪怕谈不拢,也不能太冒进,结了仇。
崔枢虽性格比较‘外放’, 却也不是不懂处事,他已将需要的东西收集好,准备此次王家寿宴后,就来解决这门亲。最好的预想是, 大家你情我愿,好好把这事了了,若对方不愿意,或耍什么心机搞什么手段,他正好好好打把脸。
先礼后兵么,约架也要先来个文骂呢,规矩他都懂。
谁知就在这王家小路上,两边狭路相逢了。
崔枢暗暗调查过陶家人,认识这些人,这些人却没怎么了解过崔家,也不知道崔枢这个人,说话很不顾忌。
“陶兄,你家真把咱们楚楚许人了?还是个无甚门庭,不知来路的外地人?”
“姑娘大了,要总嫁人,虽然我心里舍不得,但也没办法。”
崔枢听到这话就拉着崔晋走慢了,落到后头。
陶楚楚,就是与崔俣订亲姑娘的名字,那位回话的陶兄,就是陶楚楚的哥哥陶应青。
“楚楚那般品貌风姿,如何能受这样的委屈?洛阳城里公子哥都能认咱们挑,陶兄你可别亏待了咱们妹子!”
“我也不舍妹妹嫁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江湖骗子,可长辈们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你往日可是最疼妹妹的,每次出门都将妹妹护的好好,今日也亲自要送妹妹去二门……”
“我也知那人配不上我妹妹……”
二人对话几句,陶应青表示内心对这件事非常不忿,但事情已定,他没有办法。
说话着,突然有道声音从侧里插过来:“陶兄!”
陶应青身边打扮富贵的少爷赶紧打招呼:“哟是荣兄来了。”
陶应青亦微笑行礼:“荣表哥。”
荣炎玉笑着还完礼:“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唉,这不正可怜咱楚楚妹妹的亲事呢么?”富贵少爷是真发愁,比陶应青这个正主哥哥还愁,看着荣炎玉,“荣兄,正好,你是楚楚表哥,来说说这件事,是不是楚楚妹子太亏了!”
荣炎玉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
三人正说着,后面软轿里突然传来嘤嘤哭声。
陶应青赶紧过来几步:“妹妹怎么了?”
那富贵少爷也过来问:“楚楚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表哥荣炎玉也一脸担心:“楚楚,哪里难受,同表哥说。”
“没什么……”内里一道轻声传出,婉转娇柔,似嗔含怨,“谢谢哥哥……和表哥。为了家里……楚楚是自愿的,楚楚不委屈。”
明明都委屈哭了,还坚强的安慰别人,富贵少爷更心疼了,表哥荣炎玉也捂着胸口难受:“妹妹可别这样,你这样,不是剜咱们的心么?”
里面静了一瞬,才又传出话:“有哥哥……和表哥关心,楚楚这辈子尽够了,没什么委屈难受的。”似是方才擦了眼泪,整理过表情,陶楚楚现在声音里透着阳光和微笑,温柔又坚强,“纵使那人配不上楚楚,理解不了楚楚,过日子如同对牛弹琴,楚楚也能努力过的美满,不让哥哥们担心……”
若之前陶应青反应虽讨厌,尚还能忍耐,可陶楚楚这般表现,崔枢着实受不了。
“哟,这是谁家的大家闺秀,这能装呢?”
陶应青立刻上前一步,挡住陶楚楚的轿子,瞪向崔枢:“你是谁,何敢放肆妄言!”
崔枢斜腿站着,伸出小指掏掏耳朵,动作相当不雅,嘴里的话也不好听:“怎么,你们胡说八道就没关系,我随意说句实话就是妄言放肆?”
陶应青冷冷看着他:“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你刚才说了么,你姓陶,这里面坐的是你妹妹陶楚楚。可你妹妹这么牛,我怎么没在洛阳听到过他的名声呢?她是擅女红会双面绣?擅厨艺会做一百零八道热菜八十道冷盘?字写的漂亮,会梅花小篆?画艺超绝,能让大儒隐士称赞?还是会棋盘老手,无人能敌?到底有什么才艺名声,说出来给咱听听,别自家人捧的跟仙女似的,瞧别人都地上淤泥,不配碰呢!”
陶应青脸色有些青。
他妹妹确没什么才名,但她妹妹长的漂亮啊,号称洛阳明珠!女人反正都是要嫁人的,要那么名声做甚,能凭容貌嫁个好男人不就得了!
荣炎玉手中玉扇一划,冲着崔枢冷笑出声:“女儿家名声,如何好刻意往外传扬?楚楚妹妹有千万般好,你不知道,是你孤陋寡闻!”
崔枢不理他,直接指着软轿:“嫌弃别人,嘴上说着不委屈,实则都在委屈给别人看,你怎么那么能?一口一个表哥,叫的倒是亲热,闺名楚楚也是好听啊,自己说话都扮可怜自称呢。我倒是不知,何时起,未出阁女子能将自己名字如此大剌剌挂在嘴边,博取男人怜惜了?你这般自怜自赏,肯定对自己容貌也很满意,要不要出来让大家伙见识见识啊!”
“哼!若洛阳好女子都是这般,别说你不想嫁,你倒是想嫁,咱们还不愿意娶呢!”
崔枢不但声音更加张扬,他还直接地图炮了。这下好了,几乎所有往里走的人都停了下来,朝着这边围过来。打听清楚方才的事,所有人脸上神色都不一样。
陶家自恃八小世家,行事高调,可八小世家是什么来路?不过是有些积累,建朝时立了功的人家,家中传承历史并不悠久,比真正世家差远了。因他们有功,先帝当时又想压制世家力量,故意扶持,才有了这八小世家的名头。
可名头就是名头,能跟真正世家大族一样?
旁的不说,这教养女儿方面,就大大的不同。
先帝时,很多小世家送女儿进宫,封了妃的,生了皇子的,荣耀皆有不同,这些人吃到了甜头,后面养女儿更注重容色,争宠心机,想法越多的人家,魔障越深。
世家却非如此,培养女儿以德行为首,要身正,行正,心目清慧,女红厨艺,谱学中馈,琴棋书画等都要学,尤其中馈,再复杂,再难,硬练也得练好。如没慧根资质,琴棋书画学不出来也没什么,只做佐助,能欣赏品鉴就好,至少能保证做好一宗主母。如果有资质,能深入发展,有自己的思想表达,更是锦上添花。
遂世家女子里,被人记住传颂的,首要是德行本事,其次才看容色。
陶家,陶楚楚,不久居洛阳的人不熟悉,常在洛阳的没有不知道的,就这么个东西,还代表了洛阳女子水平,谁会愿意!
立刻有人发声:“这位兄台切莫以偏盖全,咱们洛阳女子可不是这样的!”
一人发声,应和者众。
今日来王家寿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家没跟几个女眷过来?万万不能坏了名声!
陶应青瞬间脸就青了,瞪着崔枢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这人是与他家有仇,故意寻仇来的吧!
陶楚楚也不愿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风口浪尖上,竟然真的提着裙子从软轿上下来了。
她还没戴幂篱,就这么娇俏俏怯生生的出现在这小径,所有来参加寿宴的外男都会经过的地方。
陶应青脸更青了:“妹妹回去!”
“如何能因我,让家族蒙羞?”陶楚楚轻轻摇头,帕子擦过眼角,盈盈美目四下一扫,定在崔枢身上时,身体不自然一颤,活像崔枢怎么欺负了她似的。
她长了一双笼烟眉,含情目,桃腮粉面,红唇一点,小巧可爱,色如樱桃,似嗔似怨看人时,眉头轻轻蹙着,眼波脉脉含着,唇角轻轻抿着,极为惹人怜惜。
大概她也知道自己魅力,或者使用频率颇多,驾轻就熟,对效果把握更是了如指掌,莲步轻移几步,一双美目直直看着崔枢,片刻不离:“不知小女子何时惹了这位公子,小女子愿意致歉,公子有何不满,也尽可说来,只是万勿因讨厌小女子,便不忿陶家,乃至整个洛阳。”
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婉柔动听,可人的紧。
男人有时候意志力不强,没看到人时能说的硬气,亲眼看到美人,美人再那么含情脉脉一望——哪怕立场不动摇,语气也难免软几分。
感受到现场气氛变化,陶楚楚心内很满意,看向崔枢的目光更加柔软了……
奈何崔枢不是一般人。
他喜爱美人,一双眼睛赏美无数,早就挑衅的紧了,更何况陶楚楚要糟蹋的是自家侄儿的贞操幸福?
“哟,方才还自称楚楚呢,怎么我一挑理你就改了,自称小女子了?”一开口,就毫不留情。
陶楚楚怔了怔,贝齿咬住下唇,眸底盈上些许雾水:“方才只是同家人说话,所以才……”
“你身边三个人,一个哥哥,一个表哥算半个家人,另一位公子呢,是你什么家人?”
陶楚楚就没话接了,美目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崔枢。
陶应青身边那位富贵公子哥不干了:“通家之好!怎么,也不配知道人名字么!”
“配配,怎么不配呢?”崔枢懒洋洋的又挖了下耳朵,话音里讽刺浓重,“这路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都是一起来寿宴的有缘人,也可以不是外人,能听楚楚你说话呢!”
陶楚楚白了脸:“我不是故意……”
“方才不是故意,现在就是了?当着这么多外男,故意让咱们看看你长的多美?”
崔枢根本不吃这一套,还开始点评了:“可惜你还是太自信了,比如你这脸,看起来小,但腮骨还没完全长好,待得五年,就不是现在的尖尖脸型,得往方处发展,十多年后,估计就长的像个男人了。这眉眼檀口虽看起来有几分精致,也还是因为年轻,再过两年,少女期特有的丰腴去后,嘴会往里瘪,眼会往里抠,也不会太丑,顶多某些角度像个老太太。发际线长的也不好,没人美人尖也不圆润,好像有块斑秃被藏起来了……还有这肩腰腿也不好,比例先就不行,还溜肩塌腰没屁股,不好生养,而且照这体型看,腿应该很粗。”
崔枢自认为点评合理,说完还点了点头,神情十分自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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