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重锦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视线下垂放在他的嘴巴和下巴上。他朱唇皓齿,肌肤如玉,耳畔颈间的线条是亦刚亦柔,轮廓还是她记忆深处荷花池畔的样子。
一别两世,他还是那么风姿特秀、爽朗清举,一张琼花般的容颜还是让人挪不开眼。
“不辛苦。”邵斯云笑道,“半年多没见,你还好吗?”
重锦端着激动的小脸一阵点头,一阵风过,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邵斯云见了,移步到了她的斜前方,背对她站着。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拉起了一幅长长的雨帘。他几乎是贴着那雨帘站着,衣袖在雨帘间飘来荡去,一柄略显薄弱的油纸伞半露在雨中,斜斜地对着风吹来的方向,稳稳地擎着挥洒而来的雨水。他在为她挡雨。
这样的细心和体贴,正是她印象深处那根深蒂固的邵斯云,曾让她在不知多少个夜里暗自欣赏和迷恋。
重锦自斜后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挺直的背脊上是平展的双肩,风吹鼓着他胸口的衣襟,举着伞的手臂半露出衣袖,雨滴顺着他的手腕滑进了袖里。
天色灰蒙,凉风卷雨。他白色的背影萧萧肃肃,飘逸淡雅,有一种成熟男子的体贴沉稳,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邵斯云回过头,见她不再抱着双臂,才道:“你好像从小就禁不得风吹雨淋,一淋就要生病。”
重锦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与他靠近了点,歪着头看他笑答:“表哥只说我,就忘了你自己了?就在我八岁那年,二哥在桐花院做生日。你可还记得?”
邵斯云望了望雨水,温柔的眼神却示意她不得再往前,“记得。你那时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忘。”
“自然没有忘,我记得清楚着呢。那日我们在院里玩捉迷藏,你跟我二哥躲到石山后的芭蕉树下,不久下起雨来了,我找不到你们,你们也不出来,结果白白淋了好久的雨。后来你就生病了。”
邵斯云回忆起往事,无奈地笑了笑,“嗯。偏是轮到了你这小丫头,那会分明已经下雨了,还是一脸倔强要找到我们,穿的好像也是今日这样颜色的衣裳。”
他居然连她的衣裳颜色都还记得。
“二哥还笑话我是小短腿跑不快,说园子那么大我肯定找不着你们,我心里不服气,就想着非要找到你们不可。结果我们都被淋得浑身湿透,但我没有生病,你这平日不生病的人倒病倒了,你还被邵老爷数落了几句。”
想当年,大美人重锦还是个胖丫头,打生出来奶娘一抱就说比别的姑娘都重一些。后来她又被抱到了老太太屋里养着,长到了七八岁,整个身子还是圆圆润润像个小胖松鼠一般,一张苹果脸找半天也看不见下巴,只一双眼睛又清又亮。
所以她打小也经常被兄弟姊妹们笑话,一群哥哥中唯一没有嘲笑过她的,就只有邵斯云。
好在后来重锦争气,在长身体的时候瘦了下来,下巴出来了脸就变好看了,最后才出落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她想,总算对得起他这么多年的不贬之恩。
“见我们挨了罚,你可开心了?”他淡淡笑道。
重锦嘿嘿傻笑,“没有没有。”她当时只是看他们落汤鸡的样子很开心而已。
“对了,表哥今日出门怎么不乘马车?”
“今日拜访我那核雕师父去了,因他住的也不是太远,我又有好些日子没回金陵了,所以就走着去了,正好也在附近走走看看。”
说起核雕,重锦对邵斯云又多一分迷恋。
这么一个风姿无双才华不俗的人,偏还会一门这么精湛的技艺,又这般尊师重道,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叫人喜欢呢。不论什么时候,他始终是所有女子目光的焦点,能在人群中看他一眼,就让重锦觉得很幸福了。
重锦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核雕,摊开掌心道:“就是教你这个的师父吗?”
“嗯。”邵斯云看了看核雕,略有些惊喜道,“没想到你还带着,我还以为凭你的玩性,这么小的东西早不知埋到哪一抔土里去了。”
面对不爱开玩笑的邵斯云开的玩笑,还是取笑自己的,重锦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有些红脸道:“……表哥送我的东西,我自然会好好收着,怎么可能丢了呢。”
“你喜欢它?”
“太喜欢了。这么小巧可爱精细生动,怎么会不喜欢。”
“这个雕得还不是太好,你若喜欢,我再雕一个更好的送你罢。”
“……谢谢表哥。”对这突如其来的许诺,重锦很高兴,但还是忍不住看着掌心上的那件“荷花九鸶”,“这个已经很好了。”
它是有特殊寓意的。
正说着,重锦的手滑了一下,“荷花九鸶”没拿稳掉了地,滚到巷子中央的积水里去了。
重锦忙冲出去捡,不远处却疾驰来一匹快马,正向她飞奔而去,一声马的嘶鸣响彻巷间。
千钧一发之际,邵斯云猛地抓住了重锦的手腕,奋力将她往回拉。他手中的伞蓦然掉落在地,月白色的长衫随风飘舞。
一马一人横冲而过,重锦踉跄两下,倒在了邵斯云的怀里。
她柔软的胸脯贴上了他坚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