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裴然现在根基不稳,还不能跟他硬碰硬,真要把他惹怒了,可不大好收场。
妹的,我顾总能屈能伸,不就陪个酒么?给你个面子!
顾无忧伸手便去拿酒杯,却听的裴然微微提高了声音道:“顾公子,听说你做的一手的好点心,可愿亲自下厨,做两道来给本王尝一尝?”
顾无忧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朝裴然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行礼道:“是,请殿下稍候,我这就去准备。”
说着,又朝太子一礼,匆匆退了下去。
太子乌沉的凤眸微眯,慵懒悠然的勾了勾唇。
“九弟,看来你这一年多没回京都,脾性改了不少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爱管闲事的。”
“太子不是也变了么?”
裴然的神情亦如冷月般寂静,声音也是一样的冷清。
“太子从前可都是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如何今日这般失态?”
“有吗?”
太子从容的一笑,声音温润。
“大概是我与阿重一见如故,心中太过欢喜了吧?既是九弟提醒了,那孤以后就多加注意吧。”
裴然眉目清冷,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这是,内侍领着魏凌也到了,行过大礼后,太子赐了座,微微笑道:“魏公子的手艺实在高超,孤想请你进宫,伺候皇上的膳食,调理龙体,你可愿意?”
魏凌倒也不慌乱,拱手一礼道:“多谢太子殿下抬爱,能为皇上尽力本是在下的荣幸,可是此间主人对草民有大恩,草民若在此时离开,神仙居只怕难以维持,岂不是有愧与恩人?还请殿下恕草民死罪,不能从命。”
原本以为太子会震怒,却没想到他在沉默了片刻后,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既如此,孤也不好强人所难,罢了,就随你吧。”
魏凌赶紧跪下。
“多谢太子宽恕。”
“起来吧。”
太子揉着额角,轻叹道:“若不是父皇的胃口越来越差,孤也不会想到从宫外找人,如今,除了五哥从沧州送来的胭脂桂花凉糕能让他多吃两口,旁的都是浅尝辄止,眼看着形容都有些消瘦了······”
沧州?
胭脂桂花凉糕?
胃口越来越差?
魏凌心中微微一动,起身一礼道:“敢问太子殿下,皇上可有服用一些调理肠胃的汤药?”
太子抬眸看向他,蹙眉道:“太医院开的方子,吃了也有大半年了,只不见起色。”
魏凌抿了抿唇,咬牙又跪了下来。
“草民曾在沧州游历过,那里有一种独特药草,开在雪山顶上,性寒之极,当地人会摘了来,加在凉糕里,可以消暑败火,只是这分量需得格外小心,若是加多了,就会引起脾胃不适之症,而此时,若是再服下调理肠胃的药物,则会雪上加霜,病情加重。”
太子和裴然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
魏凌这番话,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恐怕,要出大事了!
太子怫然起身,匆匆带着侍卫离开了屋子,裴然静默了一会儿,转身也跟了出去。
“殿下!”
魏凌有些张惶的喊住他。
“我有没有说错话?会不会给神仙居带来麻烦?”
裴然看了看他,神情未变。
“你不必担心,本王不会让此事牵连到神仙居。”
魏凌莫名的感到一种安定,稍稍松了口气,对着裴然大礼拜倒。
“多谢殿下。”
裴然微微颌首,转身快步离去。
顾无忧端着个托盘,站在回廊下讶然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疑惑的眨眨眼。
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都走了?
可惜我这为太子那变态加了半罐子辣椒粉的特制点心了,若是让他吃了,那涕泪横流的场面肯定很好看······
皇宫。
皇帝阴沉着脸坐在龙椅之上,看着面前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冷冷的开口。
“谁先说?”
太医院的院判李大人抖了两抖,颤声说道:“这胭脂凉糕里的确加了雪寒草,而且,分量不轻,陛下的肠胃不适,龙体欠安,也,也多半与此有关。”
“所以,这大半年,你们就只晓得给朕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调理方子,由着朕的身子一天天变差,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上面?”皇帝缓缓的说道。
李大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抖的越来越厉害。
“臣有罪,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只不过,有罪的可不只你一个,这后面,可还跟着一大串人呢!”
皇帝冷笑着,将面前盘子里摆着的一盘胭脂凉糕挥到了地上,跌了个粉碎。
“太子,即刻起召,派右吾将军林平带两千兵马前往沧州,把裴宸那逆子给我押解进京!”
太子抬起头,沉声道:“是。”
“临安王。”
裴然听见皇帝的声音,朝前踏了一步。
“儿臣在。”
“命你带大名府彻查裴宸在京都的暗桩,余党,务必要不留隐患,不可放过一人!”
“是。”
太子和裴然走后,殿内静了下来,半响,才听到皇帝说道:“行了,都下去吧,等事情查清楚了,朕再来跟你们算账。”
众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手脚慌乱的爬起来,依礼鱼贯退出。
皇帝一个人在高高的宝座上坐了很久。
他想起那个一向怯懦纳言的五儿子,从来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吓的连头都不敢抬,他也从不在意这个毫无威胁性的儿子,及冠之后给他赐了一块封地,远远的打发走了。
却没想到,这个芝麻绿豆胆儿的儿子,竟利用自己不曾对他防备,就想出这样缜密的法子来谋害自己的父亲!
果然,谁都不能信!
他们为了抢着坐上这把椅子,什么弑父杀君的事情干不出来!
老大是这样,老二老三也是这样,老四倒是没这心思,却是被吓疯了!现在又轮到了老五!
下一个是谁?
是太子?
还是裴然?
皇帝抓着龙椅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爆出青筋来。
这位子,到我死之前,除非我想,你们别想起什么算计!
我不给,你们就不准抢!
否则,一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沧州。
也不知裴宸是吓傻了还是吓疯了,竟带着王府里的亲兵,一路杀了出来,口口声声的说他冤枉,他是被人陷害,要闯上京都,面见皇上。
林平派出使者,好生劝说,想让他冷静一点儿,随自己一同返京。
裴宸却杀了使者,带着人,疯了一样的乱闯,却不慎中了流箭,跌下马去,摔断了脖子。
这场奇特的谋反却没有随着裴宸的死亡终结。
林平在他的王府里找到了伪制的玉玺印章,还有与夜秦通敌的密信,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裴宸的妻妾子女皆被株连,清客门人全部被抓,严刑拷打之后逼问出裴宸与朝廷官员之间的关系来往,将那些人全部抓进了监牢。
京都城一时间人心惶惶,世家大族都纷纷闭门谢客,唯恐同此事扯上些什么联系,惹祸上身。
这件事,直闹了一个月,才渐渐的消停,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坐牢的做牢,随着一切的尘埃落定,人们才恢复了往日的交际来往,赏雪宴赏梅宴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仿佛,那场血流成河的惨事已经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九弟,如今,可真正只剩下你我兄弟两人了,从此以后,可要同心同德,再莫生嫌隙的好。”太子站在皇宫前的汉白玉桥上,意味深长的说道。
裴然看了他一眼,清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转身提步下了台阶。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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