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半眯起了眼睛,凉凉的一笑。
宁国侯府要给自己送一个管事妈妈,这倒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若是顾无忧不收,理亏的便是她。
只不过,一个管事妈妈,就想拿捏住自己。
是不是太天真呢?
顾安城亲自送来的,不就是想给那位安妈妈长脸面仗腰子,让自己不能轻易打发了她吗?
那又如何,再有脸面,在我顾无忧这里,也是一钱不值。
“请这位安妈妈进来吧。”顾无忧理了理裙角,悠悠说道。
不多时,小春领着一个穿着素灰色衣裙的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个子高瘦,梳着一个规规矩矩的圆髻,插着一支明晃晃的赤金如意簪,倒是十分的干净利索,进来便跪与地上恭敬行礼。
“给大小姐请安。”
顾无忧并不急着说话,只是慢慢的品茶。
那妇人见顾无忧并不叫起,眼底微微有些讶色,跪了半柱香的功夫,终究是有些忍不住,微微抬了头,出声唤道:“大小姐?”
“嗯?”
顾无忧这才像是看到她了一般,笑了笑。
“安妈妈有事?”
安妈妈:“······”
你看不到我还跪在这儿吗?!
这是几个意思?
下马威?
她以前一直在顾安城领兵驻军的地方,替其管理外宅,极是有威信,莫说是一般的宁国侯府下人,便是一些庶出的小主子见了她,那也是毕恭毕敬的。
这次从外宅上被顾安城遣来做顾无忧的管事妈妈,她原本心中还是不大乐意的。
这位大小姐可邪门的很,灾星一个,可别把霉运传给自己才好。
至于顾无忧让孙氏也栽了大跟头的事儿,她把其归结与为孙氏太过大意疏忽,太过急切的缘故。
不过一个孤女,性命前程都捏在孙氏的手里,想怎么整治,慢慢来就是了,越急,可就越容易出错了。
不过在外院的这几日,她的不乐意已变成了满心的兴奋了。
这满院鎏金滴翠的富贵气息,连个大小姐身边的婢女都是锦衣玉食,插金戴银。
还莫说大小姐的那位乳娘黄嬷嬷,啧啧啧,那日子过的,跟个富贵人家的老封君似的,穿的用的,都快让她嫉妒的红了眼。
这位大小姐,对下人,可真是豪气啊!
看来,是攒了不少私房了。
自己既然来做了她的掌事妈妈,看在顾安城的面子上,她也得对自己敬上三分,等把她拿捏住了,这富贵日子,自己迟早也是能过得的!
这果然是个肥差!
只是没想到,这才第一次见顾无忧,她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没脸。
这满院的婢女仆从可都看着呢,若是自己被这娇娇弱弱的小主子的气势给压下去了,以后还怎么在这院里立威?还有谁会把自己当回事?
自己代表的可是顾安城的脸面,哪能就这么被她唬住?
想到此,她的腰杆都直了不少,微微抬高了声音笑道:“大小姐,侯爷打发奴婢来伺候您,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竭力,把这院中给您整治的妥妥帖帖的,请大小姐放心。”
顾无忧微微一笑。
“叔父亲自挑的人,自然是妥当的,如今我这院里,新进了不少粗使下人,正是发愁没个人来教导他们的规矩仪礼,可巧安妈妈你便来了,以后,就接着在外偏房住着,替我管束一下他们吧。”
安妈妈脸上的笑僵住了。
在外偏房住着,管束粗使下人?!
她几时做过这般低等的差事?
这么明目张胆的打脸,当真是连顾安城都不放在眼里吗?!
她忍了忍心中的怨气,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
“大小姐的安排,原不该辞,只是侯爷千叮万嘱,要奴婢伺候好您的衣食起居,提点好您的规矩仪态,您如今却把奴婢放到外偏房去,这叫侯爷知道了,岂不是寒了他的一片慈爱之心?”
果真是顾安城亲自选的,这口才果真是顺溜啊!
顾无忧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叔父送你来,是伺候我的,可不是来做主子的,怎么,嫌外偏房简陋了?是不是要我把这正房都让给你,才能体现出我这做晚辈的一片孝心哪?”
安妈妈额头冒出汗来,跪在地上的膝盖越发疼了起来。
难怪夫人也在这位大小姐这里栽了跟头,她这根本是油盐不进,毫无所惧啊!
“大小姐明鉴,奴婢绝无此心哪!”
安妈妈能混到外宅掌事的地位上,也自然不是那沉不住气的,眼下见不能压下顾无忧,便立刻换了策略。
不管怎么样,必须得先留下来再说。
至于以后的事,慢慢图谋就是。
“奴婢愿意去外偏房,任凭大小姐吩咐。”
顾无忧笑了笑。
“安妈妈果然是个伶俐人,小春,带安妈妈过去吧,可别轻慢了。”
“是。”
小春走到安妈妈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安妈妈的规矩就是学的好,现在还跪着呢,快请起吧,外头还有一堆的事儿等着安妈妈去照料呢!”
安妈妈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憋闷难言,可眼下她什么也做不了,只得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起身跟在小春后面退了下去。
顾无忧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永宁,这位安妈妈既然是管着粗使下人,那就该做出个榜样出来,给人瞧瞧才好,要不然,这初来乍到的,可怎么服众呢?”
永宁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
“姑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永清看了自家妹妹一眼,问道:“你都知道什么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永宁和顾无忧相视一眼,齐声笑道:“不知道就对了,哈哈。”
永清的脸黑了黑。
“永宁,你也学坏了。”
顾无忧笑道:“学坏了才好呢,对付坏人,可不就要用坏法子?”
“姑娘说的对!”
永宁拍手笑道:“跟好人才讲理,看到坏人,得比他更坏上十倍才好呢!”
永清依旧黑着脸。
为什么我还是听不懂······
安妈妈真的是要郁闷的要疯掉了。
不是说好了,是来管束那些粗使下人的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反倒每天得第一个起床,去扫院子挑水外加生炉子?!
粗使下人们对自己也没什么敬畏,反倒是在自己干活的时候,嘻嘻哈哈的在一旁看热闹,还不时的指指点点,笑成一片。
“果然是上面来教导我们的管事妈妈,你瞧,那挑水的姿势都与众不同呢,哈哈。”
“哈哈哈,照她那个挑法儿,挑到天黑也挑不满一缸水!”
安妈妈憋了一肚子火,把手中的水桶往地上一扔,喝道:“简直是无法无天!都给我滚下去跪瓷瓦片,不到半个时辰不准起来!”
一群人笑的更大声。
“好啊,那妈妈就先跪一个给我们瞧瞧,也免得我们跪的不标准,白辜负了您的教导啊!哈哈哈!”
安妈妈一张老脸被刺的血红,她知道,若是当真闹到顾无忧那里去,恐怕跪瓷片的还真就是她了!
这哪里是什么肥差,分明就是受苦受难的大苦差!
她心中憋闷到了极点,终于承受不住,两眼一黑,被活活气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