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黼又劝一番,见她态度强硬,便拉下脸来道:“还由得你?你不干,你的身份怎么办?虽说我替你瞒了,到时候是你有手段还是我有?闹不好你破了,我还没事呢。”
“你这是威胁我?”人徙扭头道,无奈般想了片刻,便说道:“那立个字据!我要替你干,你便不说我的身份!”
王黼一口应承,当下拿了笔墨,写了一份“昱王替我办差,我便保留秘密”等语的保证。人徙看了,叫他写明白是干什么,说不放心。末了,还拿印泥让他盖个手印。王黼看她一脸孩子气,边笑边按了上去。完了嘱咐了几句便要告辞,一站起扫翻了砚台,墨汁溅到旁边洁白的宣纸上,瞬间染黑一片。人徙慌的去收拾,王黼则看着那染黑的白纸暗笑起来。
黑些,再黑些,黑得不复本色。
八月十五,宫内忙忙碌碌。下午已召集众皇亲国戚拜了宗祠,等着晚上玩花灯,一起赏月喝团圆酒。因玩花灯要到水边,可宫内水都是小河,连艮岳中的湖也甚小,那么多人,恐施展不开。以往都是大家挤作一团,水中灯挨着灯,没甚趣。今年便有以梁师成为首的大臣上奏,请皇上出宫到杨湖带领众人放灯,以显皇上带头祈祷团圆永远之意。陛下一听,觉得此事甚好,近日因打仗与农民起义的事弄得忙乱不堪,好久未曾出宫游乐,若借此事公然出宫,也无人非议,事后也可顺势玩乐一番,便欣然应允。
于是这日傍晚,陛下便华服出宫,带领重臣和所有妃子皇子,声势浩大从宣德楼出,沿着天街缓缓往杨湖行进。早有侍卫将天街两边把守,将摆摊的撵尽,用兵器挡了个严实,围观的群众扒着官兵的□□,争先看皇帝出游。
一街的人。徽宗坐金黄龙辇,前头一列太监端着浮尘恭敬开路,旁边重兵护卫,后面则是众妃子的轿子并各皇子的马。街上人你挤我堵,热闹非凡。过了一个时辰,前头皇帝已到了杨湖,队尾的护卫才出天街。
天渐渐暗下来,杨湖水面微波粼粼,树影班驳,地势宽阔,果然是个赏月的好地方。陛下在湖边一片空地上下了轿,将各部分人马分派定了。陛下在这空地站定,旁边是太子并郑贵妃和刘贵妃和一些得宠众臣,其他妃子皇子依次沿湖站开,手中提灯,预备陛下放完,便可百灯齐放。人徙本站在离陛下不远,和赵构站在一起,但她四下找寻,看见陈忆离陛下甚远,几乎隔了大半个湖,心里不快,便一点点挪着,趁乱提着灯,渐渐挪到了离她不远处。偷偷瞧她,面无表情,毫无喜气,心内叹气。
过了片刻,陛下的贴身太监宣布吉时已到,湖边一片欢笑,徽宗微笑着,亲自抱着一个大红灯笼,弯腰将灯慢慢放入水中。那灯红灿灿的,渐渐开始往远处漂去。众人欢呼起来,纷纷将自己手里的灯在水里放了。一时整个杨湖满是红灯,灿烂非凡,漂亮无比。众人都看着灯拍起手来,兴致个个高昂。徽宗也更是高兴,又欣赏了片刻,便命在这里设宴,各人就地摆桌,同赏满月。又是一阵忙活,才把车上带来的桌子椅子在各人的地方都摆定了,早有人将食盒搬出来各桌分馔。
众人都坐下来七嘴八舌的笑闹,看着陛下将一个大月饼切了,一人分得一小块,算是完了事,各自吃喝说笑起来。陈忆受着这热闹,着实不适应,恰巧梁师成经过她旁边,便请她到不远处小亭子里坐,自斟自饮,岂不舒服?陈忆一听,正中心意,便带了两个丫头到那亭子里自己坐了,远看着众人欢闹,眼睛找着人徙,无奈人太多,找不见。
正自喝,一阵风过,亭边矮丛里窜出两个人来,手拿短刀,黑衣蒙面,一把挟住陈忆的脖子低声道:“好容易逮着个落单的,拿出钱来!”
两个小丫鬟吓得尖叫,被人一把捂住嘴,威胁道:“再出声,就见红!”一边命陈忆拿钱给她。陈忆被人挟住脖子,眼睛却瞪着黑衣人道:“好大胆,敢劫皇上的人!”
“别废话!再不给就给你点颜色!”勾住她脖子的黑衣人捂住她的嘴怒道,可见她把眼睛闭上,居然一脸嫌恶,一气之下拿刀在她的肩膀上就是一刀!
因是夏日,衣衫单薄,一刀划下血珠乱冒。黑衣人顺势将她整个袖子撕开,恶狠狠地往树丛边拖,陈忆斜着身子,几乎摔在地上……
“忆儿!”一声焦急的呼喊。
只见人徙从不远处飞速跑来,却不是从湖边人群中。她也顾不得对方两个人拿着刀,看着那人苍白的脸,血冲上头顶。脑中晃荡着眼中看到的摇摇欲坠,心被急速抽了起来,忘了自己与梁师成说好了的一切。此刻,她快步冲过来一把将挟住陈忆的黑衣人撞到了一边,一手扶住她的脖子,将她护在怀中。对方温热的额头抵在她颈间,心内一片潮湿,疼痛不已。
一阵脚步声停在她们面前,梁师成带着两个官员,一边喊着“抓刺客”,一边转过头来看着抱着陈忆的人徙,脸上带着得意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