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紧贴地面:“也是怕他人所报,让王上受了蒙蔽,因此就扣下了。”
“爱卿这是说的哪里话,快起来!”
萧扬铭看到楚正宇的盔甲随着他的动作沁出血来,吩咐旁边的大太监陈公公去扶,又让他将战报呈上来,道:“爱卿忧子心切乃是人之常情。”
楚正宇心一沉,果然,那中郎将即便不是王上所遣,也必为王上所知。
他又俯下身去:“日前晌午中军遭遇后汉大军,大战之时被人偷袭,幸得亲卫舍身相救方留下一条命,犬子看臣身受重伤,便着人先将臣送出来,他自领兵断后。
臣回撤后方,着偏军上前接应犬子,顺便伺机歼灭敌军,不料时至戌时,前方来报犬子死战五个时辰,兵尽箭绝……”说着他忍不住哽咽。
“唉……”萧扬铭起身,走下去,亲自扶起楚正宇,他已是泪流满面。
这位护国将军跟随自己南征北战二十余载,一辈子铁骨铮铮,大伤小伤不计其数,从来没有见他流过一滴泪。此时却泪流满面,看起来老了十岁,全不像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拍拍楚正宇的手,安慰道:“大郎吉人自有天相,爱卿切莫丧气。孤这就下令,让人出使后汉……”
“王上万万不可!”
楚正宇顾不得冒犯,连忙打断他的话:“王上,臣失长子固然心痛欲绝,然若是累的王上遣使讨还,岂不是将王上的脸面拿去给人作践?
先人有言,主辱臣死,若是因着臣之家事让王上受辱,臣当万死!”
萧扬铭动容,却道:“阿轩不仅是卿之爱子,亦是国之栋梁,痛失一将,孤便是低个头又算个什么!”
楚正宇重重扣头:“王上,后汉歼军数千,本就是犬子之过,如今兵卒皆亡,唯他被生擒,自然因他为臣之子。若说后汉未存以其胁臣之心,臣不敢信。然楚轩纵是身为败军之将亦应以死绝后汉之妄念,如今却要王上遣使去赎又是何道理?”
“诶,话不能这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蝼蚁尚且偷生。”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说阿轩偷生,就是认同他该死。
楚正宇心里大痛,猛然生出埋怨。为人将者固然该为君死战,但将者战功无数,偶有一败,为君者便可随意将其弃如敝屣?
本是事先猜测,一朝成真,他却没有一丝君心能测的窃喜,只余无尽悲哀,但是又不能不按照事前所想般做下去。
“臣死罪!教出如此不忠不义之子,实在是愧对王上厚爱。为今之计,为免王上为难,臣只有将其逐出家门,方能解今日之困局!”
萧扬铭心里震惊,没想到楚正宇如此狠得下心,往日只觉得他是个武将,今日才知道当断之时其决断实非常人之所能及。原本戚夫人派人去前面盯着,他还颇觉可笑,未曾想却觉得她虽行小道,却是歪打正着。
此人不可不防!
他嘴上却劝道:“不可!阿轩与国有功,岂可轻易弃之?”
“王上,楚轩乃臣之爱子,臣岂能不心痛,然国家大计岂能隐私废公,请王上准臣所请!”楚正宇埋着头痛哭出声:“阿轩他母亲若是有怨,只管怨臣无能,战场之上护不住他!”
萧扬铭深深地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唉……如你所愿,孤准了!
来人,扶楚将军起来,送他回去修养。
另赏金银布匹若干,送到护国将军府上!”
“谢王上,臣告退。”
楚正宇扶着侍人站起来,微晃着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殿,只觉得心在滴血,忍着痛将侍人推开,自己艰难地迈着步子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