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的,故朝内朝外门生无数,但是选人也得谨慎,不能让朋党连累自身。今年这一块,是让你全心盯着的,你做得比我预想中的好很多,我看过那些考生的行卷公卷了,贤良的有才之士不在少数,且大都出自世家,人选都是可以的,你小心就是……”
“是,父亲。”他再拜,起身,出门去了。
走之前没忘帮卢远植捡起地上掉的那把匕首,放到他案角。
卢远承路过重重白绢的前院,回头望了灵堂内的棺柩一眼,一咬牙,想扯下头上的白巾,手一抬,还是作罢了。
他大步跨出府门,去了最热闹的九回街,在酒楼里一人自斟自饮,有随从来找他,卢远承只让那人去顾府叫顾清桓来。
顾清桓到的时候,他已经喝得烂醉了,半靠在坐榻上,一见顾清桓进来,就举杯,夸张地笑道:“清桓,快来,陪我喝酒庆祝!庆祝……我终于当上了卢家世子!”
顾清桓在他旁边坐下,夺下他的酒壶,道:“你成世子了?不是好事吗?怎么还哭丧着脸?”
卢远承已经感知不到自己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有多么别扭了,一仰首,一杯饮下:“因为我就是在哭丧啊,没见我这一身丧服吗?”
“到底是怎么了?”顾清桓不耐烦道。
卢远承倒在堆满空酒壶的桌上,嗫嚅着:“因为匕首上的一个字……我父亲他就怀疑是我……杀了我大哥……我父亲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唯在这种糊涂事上宁愿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疑点,都不相信我……”
顾清桓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其实说到那个字,跟他也脱离不了干系。
他曾让卢远承签过欠据,并交给了顾清宁——鲜有人知,顾清宁有一个特技就是模仿别人的笔迹能到乱真的地步。
他们弄来卢远承的笔迹原有他用,却被顾清宁先在别处用上了,也直到顾清宁告诉他们卢远泽死的真相时,他才知道这件事。
不过此刻面对卢远承还是要装作惊讶的,便问他详细,卢远承像说梦话一样说了事情的经过,还跟他透露了卢远植对与他在科场的安排十分满意。
今夜的卢远承看不出是大悲还是大喜,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顾清桓陪他喝了几杯,他更为畅快,开始唱诗,不似平日刻意搬弄高深诗词来附庸风雅,酣酊大醉的的他只谈真性情,想到什么就吟什么……
夜深时,两人出酒楼,在长安街上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地走着,一如浪人。
他们放肆地在参差的楼宇高阁之间穿行,在大街上放声吟咏,忽高忽低,诵着那些诗句。
……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
“……花开未老人年少。车马九门来扰扰。行人莫羡长安道!丹禁漏声……衢鼓报。催昏晓……长安城里……人先老……”
夜静,而人不静,九回街上,有笙歌徘徊之处,有彻夜不眠之地,有浮生错杂之人……
长安城,今夜未眠。
巍峨耸立的坚壁城墙内是盛世太平,城墙外是饿殍满地的坚苦世道,人世的真相终于从这一夜起开始陆续涌向长安城。
鸡鸣,晨钟响,城门大开,有的人即将被惊醒……
有的人,已经醒来。
三月十八日,大齐祭天大典,万国来朝。
三月十日,殿试选吏,官场新秀崛起。
三月五日,春闱入试,考场角逐。
三月二日,难民始入皇城,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