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开始请神女入宫后,这些年的神女候选,都是官家权贵,或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家里的女眷。
因此今年的神女候选之人虽然仍是十人,但凡是明眼人,从月老庙门口停的马车就能瞧出来,有两辆候选神女的马车镶金钻玉,车夫穿戴整齐,都是上好的布料,车子也比旁人的高大许多,今年的神女想必就是这两辆车的女主人之一了。
从那两辆车上先后下来的女子,一个年纪稍长些,香裙玉带,脂粉浓艳,满头的珠翠步摇,另一个年轻一些,生得白净清秀,穿得也稍显素净,脂粉盖不住细腻柔白的肤质,一点绛唇圆润可人。
两个人都有小丫头子在一旁扶着,都要进庙门去,却都不肯相让,你挤我我挤你,丫头之间也是你掐我我推你,最终那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在推搡中被绊倒,跌在了门口,滚落在了庙门前的台阶之下。
此时,另一辆并不起眼的小马车停在了庙门不远处,一袭青玄衣衫的慕容从车上下来,回转身,伸手将陌衿也签下了车。
忽而听得远处一阵骚动,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着庙门过来了,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被惊扰的鼠蚁,四散逃开,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陌衿还未看得清,便见一匹高头大马像是失了控,向着庙门疾驰而来,她尚来不及看清马上的人,只是看着那马再向前几步,马蹄就要踏在台阶下那个小姑娘的身上了。
那马儿的身形矫健,速度极快,身上还批了战甲。陌衿垂眸,将双指拿在唇下,吹出一道声响,那马儿听了这一声响声,忽然间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扬起前蹄,停了下来。
马上那人并没有料到这些,来不及反应,便被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生生摔在了地上,滚落出去很远。
这时,台阶下面那个小姑娘,也由小丫头扶了起来,两人躲到一旁去,吓得脸色苍白,啼哭不止。
落马的人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天,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
不过片刻之后,后面便追上来了一队人马,见状纷纷勒停了马匹,都下马来围到那人身边,却没有人敢去扶,十几号人都默默为其中一个年级稍微大一些的中年男人让开了路,让他上前去,将那落马的人扶了起来。
那人扬手,身旁的人便退到了他的身后去,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人群道,“方才是谁吹的马哨?”
有人在那边喊,“是她是她,是这个小姑娘。”
人群的目光“唰”的一下都聚集到了陌衿身上,她不紧不慢的对那落马的人说,“是我。”
那人嘱咐手下不要跟来,自己慢慢的走近一些,将眼前这个小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将她身旁的玄衣男子看了几眼,浓眉一扬,对陌衿拱手道,“在下月如花,江南侠义之士,敢问姑娘芳名?”
“茵姑。”她答,拉过身边慕容的手,“这位是我的夫君,青鸾。”
“哦。”旦月冷淡的瞟了慕容一眼,目光并不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而是仔细的看着陌衿的双眸,“你这双眼,与我的心上人,生得很相似。”
旦月叹了一声,眼底溢起一片深不见底的水雾,“陌上人如玉,衿袖藏暗香……我有许久不曾见到她了,心中甚是想念,今日得见姑娘这一双秀眼,当真是解了在下相思之苦。”
慕容听着他说话,双眼却一直不离开陌衿的眸子,他似乎有些紧张的,在她眼底寻找哪怕一丝的微动。还好,她眼底平静得如水一般。
“公子既然自称侠义之士,莫要再在街市上骑马,伤了人就不好了。”她说。
旦月殷勤点头,“茵姑教训的是,刚才要不是你驯服了我的马儿,只怕真是要伤人了。请问姑娘是从何处学来……”
陌衿不等他说话,径自从他身边走开了,慕容跟在她身后,向着庙门口那个跌了一跤的官家小姐过去。
陌衿向她微微欠身行礼,“这位小姐,可有受伤?”
这个小姑娘一双眼却只是落在慕容那双眸子里,失了魂一般,半晌没有作声。慕容对她勾唇,轻轻一笑,她便要昏厥了一般,嘴里念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眼睛……”
陌衿看向慕容,又看向那女子,对她道,“我叫茵姑,这是我的夫君,青鸾。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慕容向那女子拱手,她便也回他一个欠身礼,难掩满脸的失望,转而对陌衿道,“原来是你的夫君,你真是好福气啊茵姑。刚才谢谢你了。”
她似乎并不想与陌衿多说什么,转身要走的样子,慕容便多问了一遍,“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那小姑娘当即就转身回来,满脸羞红,怯生生的低下头去,声音娇小,“小女姓常,名唤思乐。”
“思乐,好名字。”他随口一说,她便乐不可支,脸上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陌衿便不做声,看着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又说了一些有无关紧要的话。景大夫解了腰带上挂着的小香包送给常思乐,她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将贴身用的丝帕抽出来,作为回礼送给了景大夫。
旦月在一旁抱臂,留意着她的每一个小动作,甚至连她眼角眉梢的一个表情,都看得仔细。他看了许久,不动声色,唇角慢慢扬起一丝笑意。
那边那位中年男子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跟了上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二殿下是看上这个民间女子了?”
旦月头也不回的答他,“李公公,你真是懂我,我么,许久之前就看上这个民间女子了。”
李公公随着旦月的眼神,看向那边的小女子,“那要不要请回宫中……”
“要请也是我亲自去请,这件事你不用操心,带他们先回去吧。”说完便向前走了几步,李公公要跟上去,他抬手一摆,“都别跟来,这是命令。”
李公公便不敢再上前,只能对那些近卫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隐在人群中,暗中保护二殿下的安全。他自己则站在庙前,静静的看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