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爹望着门外:“其实就是个比喻,所谓阴司,就好比是世上的官差,只不过,阴司当差的地方,是阴间罢了。”
阿爹刚一开口,我就测底愣住了。按照我先前的推测,阿爹这些人可是专门驯养某些诡异生物的行家,这些生物明显见不得光,所以阿爹才一直对我多有隐瞒。可是他现在把话头一下扯到什么“阴间”,我整个人的思绪就立刻出现了混乱。
看到我的表情,阿爹淡淡一笑,接着说:“按照我们老陈家的规矩,这些事情,还有那些东西,是必须要等你活够十八年才能让你知道,让你看见的,但现在......唉,我一时疏忽啊......”阿爹一口气叹得让人心慌,“可这大概就是所谓命中注定,小杰,我们老陈家所从事的行当就是‘阴司’,说得直白一点,也就是阴曹地府派到阳间的官差,如果你觉得生僻,也可以当成是搞风水的那些师傅,当然,咱们跟风水师不一样,没那么多门道,而且我们阴司跟那些污秽阴暗的东西更为靠近,做的事情也非常凶险。你今天看到的那两只怪物,叫做‘阴兽’,对于我们这样的阴司家族来说,那种东西虽然可怕,但也是都会去驯养的东西,对我们来说,跟宠物没啥区别。”
我好一阵没反应过来,然后看着阿爹愣愣的说道:“那徐秃子叫你阿司,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阿爹点了点头,“其实我们这些人也没什么确切的称呼,河西村的人差不多都是阴司,而当家的那个人就被叫做‘阿司’,因为我们做的那些事情非常凶险,所以,阴司是不能单干的,必须是很多人一起行动。”说到这儿,阿爹不禁一笑,略带几分得意,“呵呵,当然了,能值得我们阴司出马的事情,也绝非是一般的鬼魅邪物,所以啊,咱们河西村的人压根儿用不着去种地,那几块薄田也全都是装装样子,每年哪怕只出去一趟,就啥都够了。”
我也笑了,苦笑,而且是非常僵硬的苦笑,“爹,你觉得你儿子我能信这些?”
阿爹似乎根本不为这种事苦恼,“你小子,是电影电视看多了,只觉得我们这行当就是天天抓鬼除妖是吧?神鬼之说是真是假,其实根本不用去细想,因为我们阴司要对付的,是实实在在的污秽,这就是个行当,我也说了,阴司是个称呼,也是个比喻,我们能相信的不是鬼神,而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手艺’。好比今天徐秃子带来的那只阴兽,它叫做‘煞头’,用的材料是六百年的古尸头颅,阴气沉重,放生之后会非常之血腥,不过,戚家阿司重视材料,手艺却不行,所以那只煞头只能算是一般,但如果让你爹我来驯养一只煞头,用不着六百年古尸头颅,甚至都不需要人的尸体,我就能做出比他厉害十倍的煞头。”
不难看出,阿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带着些许自豪,甚至是自负的。我努力让自己去相信这些,神情不免有些木然。大概因为我是老陈家的后人,也因为这些年的种种痕迹,渐渐的,竟然也不觉得这事情有多玄乎,最重要的是,阿爹他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唬我。
心中的疑问还有很多,可是眼下,我随即就问出了一个跟我密切相关的问题。
“爹,你说的这些信息量太大了,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恐怕没法相信,可是听你这么说,是不是我们陈家所有人,到了十八岁之后,都必须成为‘阴司’?”
方才阿爹脸上那股得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愁苦。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这是命,我们陈家将近二十代人都逃不了的命,但好多年前,你爷爷还在的那会儿,我们就商量着,看看你能不能破了这个命局。嗨,虽然做阴司也是一门生计,而且比起城里那些什么老板富豪,做一个阿司,甚至暗地里更风光,可是跟那些污秽阴邪打交道,最难承受的不仅是种种危险,你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也全都会是些有违人道东西,日子久了,心就烂了。”
我实在是没想到,阿爹平日里这么个老粗,竟然说出这种文叨叨的话来。
我接着说:“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让我将来接班了?”
此刻我心里特别奇怪,刚听阿爹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排斥,可是现在,我又非常好奇,很想知道阴司平时是怎么做事的?阿爹所说的污秽阴邪又到底是些什么?他们平日离开村子都去了哪儿?要是我也能驯养一只阴兽,到了学校,肯定能把那些王八蛋给羡慕死。我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一副画面——在一片阴暗的世界里,我一身道袍,背负桃木长剑,魑魅魍魉朝我狂奔而来,我却毫不畏惧,只对身边一个靓妞微微一笑,然后在萧瑟秋风中拔地飞身,挺剑而上......
可现实却是,如果做了阴司,我极有可能变成老爹那副熊样。
对于我的问题,阿爹却没有正面回答,“现在事情也告诉你了,以后慢慢的,你可以跟着我学些阴司的手艺,至于你将来的事情,我会去安排,你不用操心,不过以后你在外面,绝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他人。”
“这我当然知道。”点了点头,随即我又笑着凑到阿爹跟前,“爹,您要不就先教教我怎么养那阴兽......”
“呵呵呵,养了阴兽然后去学校显摆,随便给你陈家讨个媳妇儿?”
我话音未落,舅舅便笑着走入堂屋,他径直来到我们爷俩跟前,然后将一把铜钱往桌上一撒,看了两三秒,便又冲我爹说道:“要让小杰破命局,就要先让他入命局,陈宪常,芸梦已经没了,她的孩子我的外甥不能再由着你们陈家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