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位他可以操控,却不能享用。
而我就是要逼他走上这条绝路。
周硕被杀,玉玺被偷,接二连三的打击和陷害背后是来自君王的反击,到了此刻,他早就应该有所察觉了。
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联合禁军,废掉赢桑,令立新帝。
结果,他还没起兵,就被他的亲侄子查了个人赃并获,当场制服。
邓孝将其缚于长安殿,听候发落。
短短三日,邓高从权倾朝野的一代馋臣沦为朝夕不保的落魄死囚。
这中间,他只因邓孝退让过一步。便是这一步,令他赔上整个跋扈一生。
赢桑答应,把他这条命留给我来处置。
我把他关进他自己设计的天牢。
他受了重刑,半躺在最里面的墙角,一动不动,已是废人。
“大人口渴吗?”我边说边倒出一杯酒,朝他走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喉咙,但是仍埋头丝毫不理睬我。
可能是不想,也可能是没有动弹的力气。
我便慢慢将酒杯凑近他的鼻头,冷笑道,“不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吗?”
他猛地一咳,“我早就应该猜到,你回来根本不是为了救人,你就是来报仇的。”
“你错了。我是要救人的,但我,得先为公子报了仇。”
他忽然干笑起来,“你不是天真地以为,当年伯辰之死,是我一个人做的吧?”
“什么意思?”
“诏是假诏,字当然也是假字。东秦只有一人能临先帝之墨,以假乱真。”
“是谁?”
邓高痛快地给了我两个字,“霍沂。”
“你若只杀我一个,又怎么算是报了仇呢?”他自顾垂下头,不再言语。
居然是霍沂,居然还有他!我恨恨地握紧拳头!
我强忍心中起伏,故意嘲讽道,“邓高,你死到临头,还不忘拖别人下水么?你和霍沂早就斗得你死我活,你的话,又有什么可信?”
他只干笑。
我再次将酒送至他的嘴边,“喝了吧!”手上一用力,便迫他一口饮下。
我将杯子随意扔到地上,缓缓起身,一步步后退。
没有多久,便见他全身抽搐,面目愈加狰狞,他拼命摩挲自己的脖子,眼珠子似乎要从眼眶中掉下来,眼角开始渗血,接下来就是鼻子,耳朵,嘴巴。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恐怖的情景,但是我逼自己将他临死前的所有挣扎都看下去,直到他最后气绝身亡。
我竟然觉得如此痛快。可是当我看着他僵直的尸体狼狈地躺在墙角,我突然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为了这一刻,我等得实在太久了。
而我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的,是邓高临死前的那番话。
事实上,我已经信了。
霍沂的字一直为人称道。一手好字使他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史官在众多文武百官中脱颖而出,得先帝赏识,而后器重,最后步步提拔,至于丞相。
公子被害时,朝中一众亲信全部下狱,唯有一人,未经丝毫风波,就是丞相霍沂。是什么让他逃过邓高的打击,甚至在赢桑继位之后丞相之位愈加稳固,成为唯一能和邓高分庭抗礼的人呢?
必定是有功,才致于此。
是人是鬼,不是一目了然么,只怪我,只见到明光下张牙舞爪的邓高,没见到暗处两面三刀的霍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