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可是他接下来一句话,又让重山顿时无地自容。
慕椋问道,“那封休书,是你本意么?”
“当然不是,”重山怅然若失,“只是,钟离先生说,唯有此,能保她一命。”
慕椋叹气道,“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重山便又问道,“为何,不见清愁?”
慕椋便道,“她不在府上。”
重山追问道,“她去哪儿了?”
慕椋道,“她在军营。”
重山惊道,“她去那儿做什么?”
慕椋坦白道,“清愁从军了。我本想带你去,但恐怕她不愿见你。”
重山紧皱着眉头,心虚点头,“但无论如何,劳烦先生了!”
从慕椋口中得知,清愁从他回来,也就是得知清华死讯之时,便立志从了军。重山几乎不敢想象,清愁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的姑娘家,是如何受得住天天与刀枪为伍的。
但是,清愁个性刚烈,只要决定的事,别说慕椋,就是姐姐清华亲自来劝,也未必有效。
慕椋和重山都深知这一点。
清愁当日哭得死去活来,嚷着让赢桑偿命,而后,忽然改头换面,装扮成男子一般,从此苦心习武。她日夜钻研,数月之内,已有飞速进步,已全然不是当初的千金小姐了。最后如愿入了魏军。
“我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留她在身边,总好过她去别处,至少,有我在,她断然不会受欺负。”慕椋解释道。
一路上,重山的心情颇为复杂,甚至不知道见到她之后,他该说什么。
而他刚踏进军营,还没走几步路,便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杆银枪猛地挡在了面前,直抵在他的脖子,令重山霎时停住了脚步。
重山心头一惊,眼角余光落在了左边那个人影上。
“你来做什么?”
这人正是清愁,她毫不客气地,手中的银枪又冷酷地将重山逼退一步。
很久没有见她,此刻骤一见面,重山心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尤其见她一身戎装,冷面逼人。
“清愁,”他颤着声音。
清愁昂着头,面不改色,“堂堂赵大统领,就这点胆魄?我还没动手呢,就吓得哆嗦了?”
慕椋便道,“清愁,别伤着人!”
清愁便冷笑道,“我自然是个知轻重的,不似他。可是,我今儿若不令他尝点苦头,我也不算个好妹妹!”
说罢,她手腕一动,重山顿觉脸上哗啦刺痛,便觉有鲜血流下来。
清愁冷冷道,“你记着!你脸上这条疤,是报我姐姐因你而受的休妻之耻。她如今为了你丢了性命,我自然不能杀了你,否则便是白白浪费她的心血,也好让你记得,你欠她什么。”
出乎重山的意料,她没有大骂。
但是她眼里透出的凄冷的决绝的目光,似乎有清华的影子。
她骨子里有着和清华一脉相承的倔强和高傲,加上她的面容,和清华,实则也有几分相似。重山紧紧盯着她,恍惚间,以为面前之人,就是清华。
当意识到这绝无可能时,重山立时痛彻心扉,流泪道,“我对不起她。”
清愁不为所动,收了银枪,只道,“你走吧!”
她转身便走,不留任何余地。
重山顾不上面上疼痛,忙追上去,“清愁,我特地来接你,你跟我回去吧!”
清愁猛地转头,怒问道,“你不提便也罢了!你一提,我倒想听听,你凭什么来接我,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走?”
“清愁,我知道你生气,”重山央求道,“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竭尽所能补偿你!你不必流落在外,吃这些苦。”
“我姐姐死了,”清愁忽双眼通红,哽咽道,“她死了,我去哪儿都是一样,但我绝不会跟你走。”
“我即便是没了爹,没了姐姐,也还有本家叔叔伯伯,更何况,我舅舅是齐国丞相,我投靠他们,也不至于太狼狈,等我杀了赢桑,我自会给自己寻一个好的去处,何须劳烦一个外人。”
她将“外人”二字说得格外轻,却也最是冷漠。
清愁的神情越来越落寞,脸上早已挂满了伤心的泪。
她再次丢下身后这两个男人,自顾走远了。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重山感到万分自责。他忽又想起老爷子临终前的嘱托,他答应得好好的,却什么也没有做到,结果清华横死,清愁一个女孩子却从了军。不知老爷子泉下有知,会不会恨他呢?
这时,慕椋轻轻拍了重山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重山只好点头。早就预料到清愁不会轻易原谅他,但是真正见到清愁,他才明白,他真的不值得任何人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