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过后,昔日战友似乎都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那些还未施展抱负就死在了他乡的将士们,那些为了自己的命而甘愿牺牲自己的副将,那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拖住了毒虫而让自己有了一丝生机的参谋。
都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多年过去,他已垂垂老矣,而他的战友们,却依然是当年的那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每次噩梦过后,蒋宿都能看见他们的模样,就那么笔直的站在那里,一眼望不尽头,没有一丝恨意,只是安然的笑着。
他想开口,屡次想开口。想触碰,屡次都想触碰。
可一旦有了行动,便成了一堆虚影。到了最后,蒋宿竟是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他又有何颜面面对他们呢,因为自己的失策,将他们硬生生带进了死亡的深渊。可他们每个人,以前都是朝气蓬勃,期盼为南尺做一份贡献的人啊。
如今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毒虫的手上,而一部分人,更只是为了让他活下去。
他真的没脸啊。
蒋宿自觉丢脸,双手捂脸不敢去看自己的这些亲人。他是真的懦弱,懦弱到连为他们争取一次清白的机会都不敢。
寂静的夜,是蒋宿压抑的,悲痛万分的,忍了数年的屈辱尽数倾斜。
这发出的阵阵哽咽听之让人心碎。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是感伤。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是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蒋宿这才停了下来。但他依然低垂着头,双手还是紧紧捂着自己的脸,他颓然的将身子靠在窗口,又重重咳了两声,这才勉强从悲痛从缓了过来。
他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这才说服自己抬头去看那一轮明月。
此时明月皎洁,没有乌云,有微风。而他身处的地方,是南尺,是自己的家。
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他轻轻舒了口气,但心中的忧虑却还是没有消去。
自从丘赤人来南尺,他便觉得自己似乎愈发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
此时天色尚晚,他早已做惯了噩梦,倒也不觉得外头黑暗。在缓过神之后,他便随意披了件外套,推门而出。
春末,夏未初,不冷。
即便是在如此深夜,一人闲逛,也并未觉如何。
一人,一明月。
仰头只看明月,低头是孤影。
他没有闲心对月独酌,没有力气月下漫步。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院子中央,披着一件外衫,神色荒凉,入眼处一片空空与荡荡。
他拢了拢外套,又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房屋,静静地在原地出神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换一个地方。
大约是每次的噩梦过后他都只敢站在院中冷静,这方法久而久之竟然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他愈发强烈的情绪。
这情绪在每次噩梦乍醒后都变得比先前还要强烈。到了如今,已经强烈到让他不安。
“什么人!”
蒋宿刚把手搭在门环上,余眼便瞧见了一抹影子略过。速度极快,快到他几乎快要以为是幻觉。可到底是有着多年的经验的将军,即便那影子再快,他还是在瞬间判断出了异常。
他放下手,惹得门环一阵颤抖,敲击在门板上,发出了一声轻响,回荡在安静的夜晚。
蒋宿扭头一望,就看见自己的副将和参谋站在不远处笑看着自己。紧接着,他们的脸上便突然多了一抹阴影。
不大的一个阴影笼罩在他们的脸上,随后,那阴影变得越来越大,大到同那日帐营上映出的黑影一致。
蒋宿连忙摇摇头,忌惮地往后退。
他以往都只是在梦中见到这场景,但如今,竟已经侵蚀到了现实吗?
他皱了眉头,突然有些不敢确信自己是处在现实还是仍在梦中。但显然,不论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他都不可能任由这阴影再次伤害自己的兄弟们。因此他想也没想就朝阴影而去。
多年没有练过招式,多年没有降过一敌,其实他的杀伤力已经不如以前。可拳脚相向之间,还是金戈铁马,铁骨铮铮。
他想要推开自己的兄弟,结果只是抓住了一团空。他想要大声叱喝,但却如鲠在喉,瞪大了双眼,什么也喊不出来。
他一次又一次的朝阴影攻击而去,可阴影却总是在他眼前,提醒着他,不论他有多努力,也依然不乏摆脱噩梦的命运。
蒋宿骂了两声,突然冲回屋子,大刀开窍,嘶鸣阵阵,被他提着重新冲了出来。
有了武器的蒋宿终于又提起了一丝信心,一直有沉沉暮色的脸上也有了大将风度。
一把大刀使的出神入化,正气凛然,一次次的将阴影从自己兄弟们的身上赶走。
虽然这阴影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出现,可对于蒋宿来说,坚持不懈总会有将其彻底消灭的一天。
他提着大刀半跃至空中,双手举起大刀狠狠朝地面砍去,过大的力量震的他的虎口有些发麻,地上尘土也迷了他的眼,可他毫不在乎。
就在此时,另一道冷光从他侧旁而来。
蒋宿提起大刀在地上划了一条直线后,一个扭身,躲过了攻击。
短暂的冷光过后,蒋宿显现躲过匕首的攻击,很快同这突然而来的攻击纠缠在了一起。
“何人擅闯我将军府!报上名来!老夫留你一命!”
蒋宿一边怒喝,一边举起大刀朝前砍。而月色正好投射了一片冷淡的光亮在那神秘的攻击者身上。
剑眉,遮了半张脸的面具,短翘匕首。
顾左。
只是此时的顾左神色有些不解,他皱了皱眉头,将视线往后面一放,那一直压迫着蒋宿的另一道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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