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满脸鲜血,模样可怖,再没有以往娇俏,那高官看着,嫌弃万分,倒也真灭了迎娶她进门的心思。而女子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同心上人在一起。可没想到,不过两日,那高官便恼羞成怒,随便寻了一个理由将女子全家斩首,而她的情郎也为了护住她没了性命。”
秦疏白像听故事一样点点头,见她停顿,还好心挑眉,道:“之后呢?”
“顷刻之间没了一切,谁能扛住?一两年下来,终于要撑不住了。”
秦疏白看了一眼那个用佳酿围成的圈子,又看了一眼圈内醉倒的女子,道:“姚族长是打算要了她的命吗?”
“是啊。”姚九歌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了无命笛,并将其递到了唇边,试着吹奏了几个音,随后又调了调音色,这才又道:“将她困死在幻境中,有家人有爱人,总比现在要好的多。”
秦疏白靠着银杏,道:“将草芥人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姚族长好口才。”
“你不打算救她吗?”
“救来作甚?”这次换秦疏白有些惊讶了。他笑了一声,道:“你将本王引到这里不就是为了亲手取她的性命吗?”
姚九歌愣了愣,转而笑道:“说的也是,你们这些皇亲国戚向来都不把人命看在眼里的。可惜了,她若没有遇上你们,这一生一定也能圆满的多。”
“你错了。”
“何错?”
“百姓之性命从来都不是他们自己说的算的。天灾人祸,贫穷疾病衰老,碰上哪样都是致命的。”秦疏白终于不再靠着银杏树,甚至朝姚九歌走了几步,似笑非笑,道:“大晁两亿多人,即便是本王有心,又如何能制止人命的消逝?”
姚九歌还想说点什么,秦疏白已经又先她一步开口,道:“倘若死了便是解脱,本王从不在乎也从不阻拦。”
姚九歌又一次愣了许久,看着秦疏白眼也不眨说着如此绝情的话语,终于将无命笛放下,捏着它的轮廓转了许久,这才道:“王爷果真冷情。”
秦疏白看了一眼姚九歌,突然扬手将一片银杏叶飞速投向姚九歌。
姚九歌堪堪躲过,却还是被擦破了脸颊。
一条细细的线印在她的左脸上,很快便渗出了血迹。
她伸手摸了摸,只觉得有些湿热,也有一些疼痛。
再一抬眼,秦疏白已经收了笑意朝自己攻了过来。
她连连挡了两下,几个招式对下来,已经渐渐处于弱势。她咬着咬,几步退到了地上,又因为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之后,不甘心地瞪了秦疏白一眼便要逃离。
秦疏白未收攻势,一甩长袍,将正欲逃跑的姚九歌甩到了对面的银杏树上,震下了许多落叶。
“咳咳咳……”
姚九歌被如此攻击,只觉得心脉都被震的有些发颤。她微眯眼,感觉到银杏落下的凉意,怔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吐出了两口血。
胸口震麻,脑袋混沌。
“姚族长千方百计将本王引入幻境,你说,这笔账该如何算?”
姚九歌彻底愣住。
“你若是想告诉本王这便是朱灵枝的结局,那么本王也告诉你,即便朱灵枝死了,本王也要带着她的尸体回京。”
姚九歌又咳了两声,这才有了一点力气。她抬头看向秦疏白,心里却不断发颤。
这样的秦疏白真是让人害怕。
“你是怎么发现的?”
秦疏白笑了一声,道:“此处廖无人烟,来此的那一条路也不属于这一城镇,本王的属下没有一个收到回应赶来,如此多的破绽,本王想不知道也难。”
“你……你不会来的每一个地方都会事先勘察一番地形吧?”
秦疏白又笑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姚九歌的问题。
姚九歌捂着自己的胸口,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王爷心思缜密,是我疏忽了。”
秦疏白听着,又朝倒在地上的姚九歌缓缓走去。
此时银杏叶已经落了一地,有一小半更是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散发出银杏的清香。
可姚九歌却知道,秦疏白一旦对自己动了杀念,那么这些银杏叶也会无一例外变成他的帮凶。
“姚族长想要帮人,首先便要想好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了退路。否则一旦遇上本王,就只有死路一条。”
姚九歌感觉自己有些头昏脑涨,不管是方才秦疏白的攻击,还是银杏叶划破的脸颊,都带着滚烫的恼意侵蚀了她的内心。
这不是她熟悉的狐狸。
这是大晁摄政王,冷情冷心的秦疏白。
所以她振作了精神,仰头朝他笑道:“王爷说的对,不留退路,我岂敢来找你?”
秦疏白停下了脚步,视线朝她又看了过来。
姚九歌依然仰着头,笑着看向他。
只是面前场景突然有些摇晃,茅屋,银杏,女子,酒酿。一切都在瞬间变得弯曲狰狞,不似真实。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秦疏白同姚九歌之间便多了一帘雾色的屏障。屏障另外一边,秦疏白霎时皱了眉头,伸手想要碰触。
但所能碰触到的皆是虚无,像是棉花一般又将他的手给弹了回来。
屏障之内,一切景象都在消失,就连姚九歌的声音都带着丝缥缈。
既然幻境已经被识破,那么她也没了在这周旋的意义。
秦疏白猛地朝前头走去,景象却也在刹那间变换。
这是幻境。他虽看破,可如何走出?
姚九歌早已在方才的扭曲景象之前消失,现在整个空旷地带,徒留他一人。
秦疏白双手抬起,将银杏叶尽数带到了空中。一股猛烈的气势快速四散了开来。
竟然左右是假象,又何愁出不去?
此时幻境之外。
姚九歌捂着自己的胸口抚了抚,她站立在屋檐之上,看着昏迷中的秦疏白,抿紧嘴唇。
算上这一次,秦疏白已经对她动了两次杀心。
看秦疏白的样子,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究竟是谁,也不在乎杀了自己后会承担什么后果。
一双红瞳之下,轻眨之间,是对秦疏白的迷茫以及对自己所处环境的疑惑。
秦疏白根本不可能相信别人,他甚至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如此理智,她根本无法用幻术困住他。
生平头一次,她对自己的幻术产生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