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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
天色大亮,晨风渐缓。
高守站在一处山岗上,回望西夏粮营方向,浓烟滚滚,巨大烟柱看似与云朵相接,遮天蔽日,可见火势依旧没得到控制。
想想也是,在这个时代,除了用水泼,并没有其它有效抵抗火灾的办法。而这里是荒山野岭,征战之地,工具和水源都很缺乏,即使有木桶取来山泉涧溪之水,面对这样的火势,也是杯水车薪,只能望火兴叹。
当然,相对粮营被烧,主将被杀可能是西夏人更无法接受的事实。
而高守杀死西夏守将后,似乎感觉到脑子里仿若有层茧一样的东西,顷时破碎。
近一年来练习精熟的砍柴技巧,倏然间融会贯通,成为战场搏杀中,简单却致命的杀敌刀法。
在冲杀突围中,他不再有任何怜悯,果断砍杀了几个阻挡去路的西夏守兵。
在此刻,高守有一种劫后余生,恍如隔世的感觉,其他人也差不多,怦怦的心跳声,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只是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悲凉愁苦之色,而是显得异常兴奋与欢喜,闪亮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高守身上。
他们似乎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总是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出口。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鲁达,像是在等待鲁达先开口询问。
一同出生入死过的他们,仿佛产生了不用言语就能心领神会的某种默契。
鲁达看了看大家轮流背着的郑老七与杨九指,简单包扎后,俩人伤势没再加重,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头凝望高守那张稍显稚嫩却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下犹自震撼不已,区区十人,疯狂突袭西夏屯粮大营,以为必定有去无回,葬身敌营,不曾想到头来居然未折一人!
绕袭放烟之计,火烧粮营之策,易装斩将之谋,高守突如其来的这一份冷静、睿智、应变以及勇悍,真吓到了他。
近一年的相处,他对高守算是挺了解。
性格一贯懦弱温顺的书呆子,如何爆发出这不可思议的转变,如何能做到奇谋百出,力挽狂澜?
这巨大的反差,鲁达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只是那一跤摔出来的?
眼前的高守,给鲁达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怪异感觉。
鲁达见高守眺望敌营,若有所思,没有马上打扰,直到高守收回目光,他才带着微笑,问出来:“高兄弟,别人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这才一日之间,就让我等刮目了,是如何做到啊?”
闻声,高守转过头,发现众人都瞄着他,连身受重伤,正闭目养神的杨九指,也缓缓睁开双眼,向他行注目礼,殷殷期待答案。
鲁达没有叫自己“小书呆”,而是尊重的称呼“高兄弟”,反而让高守感到有些别扭,感觉不够亲切自然了。
另外,对于鲁达的询问,他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但也不想编织谎言搪塞。
“多读书,嗯,真的!”
“哦,原来……如此。”
鲁达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虽依旧似懂非懂,但他相信高守不是乱说。多读书能让人更加聪明,能让寒门子弟鱼跃龙门当大官,这点毫无疑问,高守的答案比较笼统,不过本质应是如此。
其他人也露出幡然理会的神态,同鲁达一样,可能不太理解,却认可了高守的答案,也不再多问。
除了杨九指,他们大多穷苦出身,大字不识几个,更别谈读书了,所以读书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高尚雅致的事,甚至还带着点神秘感。
当然,高守并不清楚众人的想法,他现在只想着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
是的,他们还在困境中。
这困境来自于郑老七的昏迷。
来时有郑老七带路,走的是捷径,依靠树藤、断木等,飞跃天堑,攀越险峰,横渡激流,大伙跟着郑老七摸黑急行,哪里能记下多少走过的路,更何况,撤出西夏粮营后,正好碰到西夏援兵,西夏歩跋子立刻追杀过来,他们带着两个伤员走不快,担心被追上,只能慌不择路的往山里深处钻,哪儿茂密就走哪儿,根本顾不上细看地形。
两个时辰下来,好不容易暂时摆脱歩跋子,可是郑老七仍昏迷不醒,生死难料,现在无人认得回破戎寨的路,这一带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只知道大致方向远远不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简单的说,他们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