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我……画画还行吧,老师不让我画,说耽误功课。”
恐怕你也没听你老师的,木唤心道,否则你怎么给宋神宗递上那《流民图》?又怎么能凭借这《流民图》,以一个“安上门监”的小吏之身,得《宋史》为他专门立传?木唤抬起了头,缓缓念道:“谏草累千言,终信丹青能悟主;归装唯一拂,始知琴鹤也妨人。”
郑侠骚了骚头,道:“你在说什么?”
木唤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一句对联,便说了。”
郑侠问道:“这对联好像在说一个人,说的是谁?”
说的是你啊。木唤心道。
到了这里,木唤心思却转了起来。自己是支持王安石变法的,这大宋到了这个地步,确然已经是不变法不行了。从这里看,郑侠似乎应该是自己的敌人。
但看着郑侠青涩的面庞,木唤心中有些犹豫,如果王安石新法中的弊端能够为自己所革除,郑侠还会反对吗?
木唤忽然开口,问道:“郑小郎,有件事情,我想像你请教一下。”
郑侠道:“何事?谈不上请教,我读的书也不多。”
“你就别谦虚了,就当是探讨探讨。”木唤道,“汉代大儒董仲舒说‘天有阴阳,人亦有阴阳,天地之阴气起,而人之阴气应之而起;人之阴气起,而天之阴气亦宜应之而起。其道一也’,是么?”
“是,这便是所说的天人感应了。”他道,“怎么问起了这个?”
木唤道:“董仲舒这话,你觉得如何?”
郑侠皱了皱眉,道:“他是从《公羊传》里推出来的这话,我觉得……不好说。”
“哦?有何不好说?”木唤问道,“同为大儒,荀卿却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又完全和董氏相反,你觉得呢?”
“嘿嘿,”郑侠笑道,“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问,我自然要说是董氏之说为好。他的话可都是引经据典,上承述圣、亚圣,取于《尚书》、《公羊传》,谁能撼之?如果是老师问的话嘛……”
“那又如何?”木唤问道。
“嘿嘿,我要是说董氏之说为好,定要挨老师一顿臭骂不可。”郑侠笑道。
那是,毕竟王安石有“三不足畏”么,这话虽然不一定是王安石说的,但确然很符合王安石的说话风格和思想。
“你怎么这么鬼怪,见谁说就说什么样的话,”木唤道,“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嘿嘿,反正你也不是那老学究,也不是老师,我自然可以跟你说说我是怎么想的。”郑侠道,“我对董氏之说,是不信的,但却觉得不可不用之。”
“为何?”木唤问道。
“天人感应之说,要旨所在,不是为我等读书人,”郑侠道,“这话意在天子。天子何许人也,九五之尊,谁可以与敌之?天子要是乱来,谁能控制他?那便只有天地了。”
“只是天意无常,看不见摸不着,谁知道天意在何处?”郑侠续道,“如果不把这世间之事,套上天理,附加天意,如何能够让天意为人所见?天子有过,只能以大义谏之,大义不可谏,则只能以天意挟之。”
“好一个‘以天意挟之’,”木唤道,“即便是对天子行那欺骗之事,也在所不惜么?”
“天子难道不知道这话的真假么?”郑侠道,“关键不在这话的真假,而在于人心的项背。得人心者得天下,把人心项背理解成天意,又有何不可?”
“那这么说,如果天子有过,天下出现灾兆,你觉得也可以用天意来挟之么?”木唤问道。
郑侠一笑,正想对木唤说干嘛这么严肃,忽然间,他看到木唤盯着自己,眼中露出精光,他一下子感觉背后一凉,不由瘆得发慌。
“这个……”他不知木唤为何如此严肃,只得是道,“如果真是天子有过,只要他能改,什么做法,都在所不惜。”
“原来是这样么?”木唤听到他如此说,气一泄,微微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