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进来的不是高容容,是从天而降的李秋兰。
女大十八变,李秋兰已经从一只丑小鸭初长成一只亭亭玉立白天鹅,比她姐姐李秋玉还要标致、可人三分。
走进郁锋涛卧室,李秋兰看到床上的郁锋涛,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认了:碧如沧海,英爽逼人的眼睛凹陷了下去,空洞洞的,浑沌不清;圆滑滋润的脸失去了光泽,又黑又瘦的叫人不敢看……
或许是看到郁锋涛这情景,想到了姐姐吧,李秋兰早已心酸的泪水没商量漫了上来,芳心默默地说,难怪,阿姐会对你这样痴情,以死殉情啊,锋涛哥!来到这个世上,阿姐没有白爱一场。
步履沉重走到床边,见郁锋涛要坐起,李秋兰慌忙把他扶起,等他坐好,李秋兰泪眼汪汪拿出一封信给他。
信,依旧是李秋玉写的,她在临出嫁前一再叮嘱妹妹,郁锋涛回到闹荒知道了她的事,万一病倒了,要把信亲自交到郁锋涛手上。如果郁锋涛根本不在乎她,要妹妹把信一把火给烧了,一个多么有心的女孩!
在这封信中,李秋玉说,当郁锋涛看到这封信时刻,她已经跟他们的孩子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郁锋涛千万不要恨她的残忍。她太寂寞了,不得不带着孩子一起走。郁锋涛是一个有情有义,有骨有肉男子汉大丈夫的话,不要为她和孩子悲痛,要坚强的和独松山上那棵松树一样——在恶劣环境成长在严冬里迎雪挺立。郁锋涛真心爱她,要从悲痛中直立起腰板,把石雕厂办起,给她李秋玉在王德杰、她父母亲面前争一口气。她的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她妹妹李秋兰比她聪明,比她乖巧,比她有文化。她走了,郁锋涛要好好照顾她妹妹,不要再让她妹妹遭到半丁点委屈。
……李秋玉这弦外之音,是傻瓜都能听得出来。
坐在郁锋涛身边,李秋兰嗓音哽咽:“锋涛哥,我阿姐出嫁那天,一再嘱咐我,要我好好照顾你。可是,阿姐出事后,我阿爸、阿妈看牛一样把我守着严严的,晚上不允许我踏出家门半步。我没法照顾你,你自己要保重自己。”“你现在这样子,我阿姐的在天之灵能安心吗?”
心一颤,不用看李秋玉遗留给他的信,郁锋涛也能晓得李秋玉在信中说些什么。此时此刻,郁锋涛原本已经哭干榨不出一滴泪水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大把大把的泪水重新漫了上来。
试去郁锋涛的泪水,李秋兰不敢久留,匆匆离开而去。
李秋兰双脚尚未迈出卧室门槛,郁锋涛迫不急待捧起李秋玉的信即看。看的,郁锋涛已经衰竭的心再一次被震憾,胸口有一把剑深深扎进。
受到了什么刺激,把李秋玉的两封往口袋里一装,郁锋涛倏地蹦下床,步出房间。
外边还下着雨,见郁锋涛要出去,李伟大、何花菊夫妇惊慌了,忙把他拦住。郁锋涛说他到后门山走走。见拉不住郁锋涛,李伟大便去拿顶斗笠给他戴上。
抬着沉重脚步,吃力地爬上后门山,来到他与李秋玉时常恩爱的地方,直筒筒站着,郁锋涛就像一个稻草人。
多半是李秋玉的魂魄并没有远去,还留在这里吧,双脚未站稳,郁锋涛眼前即浮现那个血淋淋的梦,胸口像被谁重重猛擂一拳,泪水如若大海涨潮,汹涌而上……
随着泪水滑落,郁锋涛心震颤一下,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活的人还是要活下去,面对现实,去实现和完成死者的遗愿。他不能这样脆弱、懦弱的一味沉溺在悲痛中,他要爬起来,悲痛中凤凰涅磐,开创一番事业,大展鸿图,对得起李秋玉的在天之灵。
雨,好像又大了。
拿出李秋玉的两封信,郁锋涛双手颤抖捧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酸楚的泪水一滴一滴豆大地滴在信上,心在说:“秋玉,割稻谷之前,我要亲自去要看看你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