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醉了,张叔眼见岳父手里的玻璃杯朝着脑袋砸过来,身形不动躲都未躲,只觉得一阵闷痛,然后头皮一凉,热呼呼的血瞬间从脑袋顶流下来,漫进眼眶,视野一片血色。
“我该死……”一片静默后,张叔面对暴怒的老丈人,只憋出一句话,“不过你们只要承受悲痛就可以了,我却要承受之后大半辈子的折磨,如果爸妈愿意,就住下吧,算下来日子快到了,二位知识渊博,等日子到了我还要麻烦你们为孩子起名……”
张叔没来得及欣赏岳父母脸上的惊讶之色,抹了把面上的血,就将自己关在了放置红木棺材的房子,从当天晚上客房亮起的灯光看,岳父岳母是住下了,之后几日的三餐是岳母的手艺,大概自家的那些人,已经给两位老人透了些关于这件事的口风。
躺在红木棺里的妻子仍然没什么变化,除了没有温度,看着就像熟睡,皮肤仍然白净,五官仍然清秀美丽,过了几日,身上连个尸斑都没有。
张叔每天都会将手掌贴上妻子隆起的小腹,但再没有一次能够感受到车祸当天的那一丝颤动,接连几天,他开始怀疑算命先生的卦,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棺材子”这种小孩子,棺材子他从没见过,甚至家族里的一些老者也从没见过,只是从一些民俗的传说听过一些,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见过的东西,谁都不敢下定论。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他开始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纠缠,他握着妻子冰冷的手,抚着仍旧感受不到一丝颤动的小腹,终于在狂躁的敲门声中泣不成声。
“放弃吧……”门外的岳父这么喊。
“我们原谅你了……”门外的岳母这么喊。
“大哥你再不出来,家族的生意就要完蛋了……”还没成年的弟弟这么喊。
接下来是父母的数落声,弟弟被教育被父亲抽的声音,以及一些不相干亲戚各种各样的劝慰。
说的最多的话是让他重新振作续弦再娶,他们觉得他还年轻,还得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刚开始岳父母对这些人的说法默不发声,后来竟然也抹着老泪开始如此劝他。
张叔躲在放置红木棺材的大房间里,那一刻,他觉得这里是世界上最清静的地方,妻子生前是个把什么都看得很开的人,所以在知道那副卦后,才能以从容的心态平静接受死亡,张叔握着妻子的手,在门外的嘈杂和门内的清静中沉沉睡去,他做了个梦,梦见房门不再通向大院子,而是通向无边的黑暗中,照亮这黑暗的是一盏灯,然后从灯光里走出个和妻子面貌非常相像的小男孩,他有着一双非常安静的眼睛,在一片沉寂里,小男孩注视着他,一点点挪动着小步子走进房间,趴上棺材,然后看了看木棺里躺着的年轻女人,目光十分温柔。
“你是谁?”
睡梦里张叔这么问他。
小男孩单手撑在棺材的边沿,然后伸出另一只小手,紧贴张叔的面颊,他的小嘴唇并没有动,张叔却感觉到脑海里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对他说话,一遍一遍重复着,刚开始总有杂音听不清楚,终于在重复了无数次之后,那声音终于清晰了,他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霎时泪流满面。
“爸,不哭。妈不在了,总有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