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排的空位子坐下来,就感觉四周静了下来。抬头望去,有公子,一袭雪衫,发如墨染,举手投足尽显气质高华;有公子,眉如远黛,瞳若琉璃,一颦一蹙容颜如诗似画。
楚宁不由呼吸一窒,突然感觉原身爱慕对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了。
手在书桌下面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默念清心咒并提醒自己那人惑人外表下的腹黑本质。
承诀在学子中扫了一眼,看到楚宁时定了一下,复又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
清冽冷磁的声音回荡在众学子的耳边:“今日我们学习《德义》第三篇下,把书本翻到第二十八页……”
楚宁在后面百无聊赖,想着怎么能将那个人从完美的神坛拉下来,让其出一次丑。
不怎么美观地翘着二郎腿,上面的腿来回地晃着。身下的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只有承诀一个人说话的安静大殿里显得尤为突兀。
众人纷纷不满地扭过头看是谁那么素质低下,待看到楚宁一只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只手不时地敲击着桌面,身子大刺刺地往后靠着,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的样子时嘴角都不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楚宁正沉浸在应如何恶搞承诀的思虑中,冷不防被一道听不出情绪却韧性十足的声音打断:“楚宁,谈谈你如何看待此人之举。”
在外,论身份承诀尊楚宁一声公主。可是进入学堂只有师生,并无所谓的公主世子与郡主身份之分,是以承诀直呼其名。
这仿佛天外来音的一声不知怎么让楚宁想到了上大学时那个严苛古板的老教授,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待回味清了承诀话的内容后翻了个白眼,她根本就没听好吗?她连他问的是哪个人都不知道,他这是存心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就在这时旁桌的一个面容清秀的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年偷偷将他的书递到自己面前,楚宁顿时感到了来自社会主义的温暖。
承诀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楚宁,目光深邃。
楚宁大致浏览了一下,知悉了承诀口中之人谓谁。书中所叙述的为一则典故,大体讲的是某国境内的西南区闹饥荒,而君王所拨下来的救济迟迟未到。一个邑县的普通商户拥有悲天悯人之怀,变卖房产家业来施粥解救难民。然家财万贯尚惧坐吃山空,何况是此人本就资产平平,难民数量又如此之多,其所出不过是杯水车薪,最后一贫如洗导致自家妻儿饿死的故事。
楚宁将书本一合,扬声道:“我认为他就是个白痴!”
殿内仿佛静默了一刹,接着是刺耳的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拍桌子的亦有之。待笑声停下来之后就听到承诀不大却充满压迫力的声线传来:“何出此言?”
承诀知道大家都在笑什么,无非是自己方才歌颂了书中人物舍己为人的道德情怀。鼓励众学子有一颗向善的心,懂得为国分忧。而楚宁接着就那般说辞,落在众人眼里无异于薄了自己的面子。
被楚宁此话反驳也并未生气,他倒是有些好奇对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来佐证自己的论点。
楚宁自是不知大家发笑的缘由,以为是自己的话太过粗鲁所致。
待四周的声音降下去之后,对上承诀一双看不透的古井无波的眸子不卑不亢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为人处世量力而行,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样为博得一己名声而置妻儿于不顾的人不知你们怎么看,反正我是欣赏不来。”
顿了顿,又道:“即便是他真的未有任何私心,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其妻儿都是因其而死是不争的事实。大丈夫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何以期之报效朝廷?”
楚宁一直就比较讨厌这种人,然偏偏有那么一种人为了外人伤害自己人。曾看到一篇新闻报道说某人养了大批的流浪狗而拒绝为自己的孩子交学费,网络上还有大批的人为之称赞,说其舍己为人。
楚宁从不自诩好人,对这种人她只会嗤之以鼻而无法去欣赏和赞誉。
楚宁只顾沉溺在回想的薄怒之中,却不知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空气静默得针落可闻。
唯有承诀一派自然地咀嚼着楚宁的话,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确实别有一番道理,为师今日倒是受教了。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大才,倒是令为师刮目相看。”尤其“刮目相看”四个字加重了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