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那充满期待的神色,一下子就领会了什么,纵然心中惊涛骇浪,激动万分,表面上还是强自平静的站到天启的身边。这是他第一次站在皇帝的位置上俯视群臣,虽然大臣们眼色复杂,但是无不抬头仰视,这种手握大权,君临天下般的感觉,让崇祯心中激荡,脸上都快要绷不住了。
天启拉着崇祯的手,静静的看了许久。天启无意政务,却厚于夫妻,兄弟之情,天启朝的朝政乱七八糟,皇室却反倒很有些亲情流转。
皇帝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弟弟,似乎心中正在经历无数的天人交战,大臣们也一眼不出,等待着皇上的决定。直到半晌之后,天启最终还是点点头,轻声对崇祯道:“吾弟当为尧舜。”
此言一出,则大局已定。
随后,天启动用全身力气,提起一口中气,转而对诸位高官缓缓的道:“诸位爱卿,均为国家肱骨,自朕御极以后,仰赖诸位同心,光大大明社稷江山,朕心甚慰。然朕已病势沉重,无需讳言,家国体统,须有后人。特此封信王为皇太弟,于朕百年,承袭大统。朕知国家忧患实多,诸事繁杂,往后,还请诸位爱卿继续竭心为国,助朕之皇弟,匡扶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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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群臣领旨退去,内阁便即刻开始草拟圣旨发往通政司,把帝国继承人的消息传遍天下,而在乾清宫里,已经耗尽全身气力的皇帝,躺在龙床上,已是气若游丝,龙体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了。
“皇兄,你这是何苦。”崇祯对于天启这个哥哥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曾经他两还小的时候,因为当时还是太子的泰昌皇帝不得宠,连带着泰昌生下的小哥俩也跟着吃冷饭。从小就相依为命,再加上天启本是个重感情的性格,所以兄弟两一直情义甚笃,从无疏远。
“由检。。。朕知道,你是有。。。有志向的。”天启气力不济,刚才强提真气,现在彻底现了原形,张嫣只好在一边偷偷的抹眼泪,听着皇帝一字一句的叮嘱道:“你虽自小聪慧,可却性子急,平日里,倒也无伤大雅,可是。。。咳咳。。。可是国家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急于求成,处处伸手,以致半途而废。。。越管越乱。”
这是天启当皇帝以来最大的感受和心得,大明的国家机器,已经成长到没有皇帝也可以正常运转的地步,其实做皇帝,若是有那个能力还好,没有那个能力的,最忌胡乱插手政务。
虽然天启说的是至理名言,但是崇祯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再者,魏忠贤。。。咳咳。”天启皇帝提起魏忠贤,眼中也是有些不知名的意味。西苑翻船之事,细极思恐,皇帝也开始怀疑这个大伴的忠心,只是事已至此,忠心之论已无意义,只好告诫将来的天子,引以为戒:“他虽品德有亏,时有小错,但你要知道,他比满朝文武大臣,均可托付大事,切莫为一时激愤自误,处置了他,众正盈朝,你又何处?”
跟朝臣混久了,天启也摸到了这些人的命脉,其实所谓东林党人,除了像杨涟这样真正的正人君子外,其余和魏忠贤并无本质不同,实际上是站着大义名分的一丘之貉。所以,魏忠贤其实是个制衡外臣的好棋子,天启都提醒到这个份上,崇祯能不能领会,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皇兄,臣弟记下了。”崇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开口问道:“还有一人,臣弟有所疑问。”
“你说李沐?”天启一看崇祯的表情,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是,皇兄,李沐虽然功勋卓著,但他地位太高,威望太隆,已经。。。已经威胁到了皇家威仪,皇兄怎能容他?”崇祯这种掌控欲极强的人,自然无法理解兄长的作为,在他眼里,皇权应该是说一不二,金口玉言,挥手间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怎能让这样一个异类肆意挑战?
“若是成化年间,就是十个李沐,朕也杀了。”天启虽重情义,但是身为朱家天子,当然还是为了朱明皇室考虑,若是太平年间,像李沐这样的人,怎会轻易留下。当初正统年间死守北京城的于谦(不是说相声那个)于少保,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斩立决的下场。
(大明于正统年间曾有一次土木堡之变,七十万大军败于瓦剌,险有被蛮夷亡国的危险,于谦临危受命,保卫京师,击退敌军。后又铲除奸党,辅卫朝纲,景泰八年,有人诬告于谦谋反,英宗忌惮其功,虽知诬陷,还是判了斩立决。)
“但是大明朝到了今天,不改不足以常续国祚。”天启不知为何,说话竟渐渐连贯起来,身体似乎也好了不少,还有心思浅笑道:“李沐此人,虽握重兵,但一重情义,二尚高洁,也许是受其恩师杨涟影响,一身浩然正气,实在可喜,你要想做一个好皇帝,这样的人,要学会掌控他,他重情便示之以恩,他重利,便晓以金银。朕也多次起心想要除之,但是最终还是放下,把他留给你用。大明国事纷乱,你要愁的还有很多,这样的重臣,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