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您就听我一句劝,别去趟那个浑水了罢。”张溥虽然和范景文同品同级,但是对方是李沐的长辈,张溥和张采二人自然也格外尊敬些,可是苦劝了好几次,范景文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张溥也是颇感无可奈何。
“是啊,范大人,您管也管了,折子也上了,甚至内阁的徐光启徐阁老都跟着上了折子,这回反倒是吃力不讨好,皇上也不念着您的忠心,只当是您在那儿为王爷张目,又是何苦来哉呢?”张采也跟着劝道。
范景文听闻此言,刚刚涨红了脸想反驳几句,后来却似乎又放弃了,只是摆摆手道:“你们不要管我了罢,皇上是否采纳雅言,是皇上自个儿的事情,我既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周延儒那祸国殃民的老杀才,居然怂恿皇上派人去和建奴蛮子谈判!原本皇上现在就引起了朝野和不少地方督抚的非议,要是再对云琪来这么这下,天下就真欲不值陛下矣。”
“范大人真是多虑了。”张溥居然毫不在意的笑笑道:“如今的天下,可已然不值陛下久矣。。。”
范景文听张溥此言,脸色骤然一变,目光如闪电一边射向已经贵为大明朝礼部尚书的张溥,有些冷冷的道:“二位张部堂,这大明天下,要变,我是知道的,不仅我同意这一点,大部分朝野有识之士都同意这一点。但这个变,仅止于改变大明自洪武年间以来,流传下来的沉疾旧弊,绝非要妄动国器,更替社稷。你们年轻人有能力,有视野,我也就支持你们去改,但是你们要是想打大明神器主意,我范景文,头一个不同意!”
范景文说的慷慨激昂,张溥却只淡淡一笑,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自然准备抬手告辞,没想到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三位部堂大人,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下官有要事向三位通传。”
“听声音,像是右都御史宋大人。”张采疑惑的拉开了门,闪身让宋应星进来了,见对方满头大汗的样子,还命人递上一杯凉茶道:“掌宪大人不要着急,有事儿慢慢道来就是。”
“皇上刚才下中旨到内阁,免了武英殿大学士徐光启徐阁老的职,进礼部侍郎钱谦益入阁。”宋应星语气急促的道。
“瞎说!”范景文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假消息,徐光启身为大学士,岂是皇帝一道中旨想免就免的?何况徐大人进内阁才多久?国家阁臣随意任免,来去如走马观花,当内阁是什么地方?四九城前门口儿的菜市场吗?
“范部堂,如此紧要之事,我岂敢胡编乱造。”宋应星苦笑一声道:“您可以回部里看看,六科廊现在都炸了锅了,甚至有人都直接奔通政司去截圣旨啦!”
范景文嘴唇蠕动着,脸色憋得通红,一双蒲扇样的大手上下挥舞着,怒喝一声道:“东林东林,楚齐浙鲁,党同伐异,不择手段!自诩清高孤直,实则和阉党贼子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堂堂吏部尚书,素以涵养极好著称的范景文恨铁不成钢的悲愤道:“这就是我大明朝的党,这就是我大明朝的清流,这就是我大明朝的国家肱骨!”
两句话说完,范景文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这一刻,他一直以来所信仰的圣人之道,孔孟之途便逐渐开始动摇了。阉党在时,政治黑暗,迫害成风,朝野之间,顺昌逆亡,攻忓同僚,仅为己利,不顾大义,毫无底线原则。如今到了崇祯朝,所谓“众正盈朝”之时,一切却毫无改观,该贪的还是贪,该骂的还要骂。清流诸公,除了顶着个好听的名头以外,和当初祸乱朝纲的阉奴有什么区别?!
宦海沉浮几十年,神经早已像钢丝一般坚韧的范部堂,似是对张溥张采二人,又似是自言自语的道:“罢了罢了,由得你们去吧,这天下,总该有人扛起来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