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谢恩!”
小太监颊上尚布着泪,闻着劫后余了生,叩首如鸡啄米似的:
“谢过公主,谢过公主大恩。”
顾昭和隔着帘子轻缓道:
“腿脚上的毛病,寻医仔细瞧瞧,你莫仗着年轻,轻视这些小状况,老了湿寒腿,有你受的,这还是一,你若是再跌着旁的贵人,那才是要紧。”
小太监听她不怪罪,反倒细嘱咐,如听纶音佛语似的,感激涕零地一一受了。
随行软轿旁,那姿容秀丽的侍婢,突地侧耳,紧贴轿子,似在听什么吩咐。
小太监愣瞧着,突见侍婢向他行来,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
“我们公主说了,留你几个钱,瞧腿脚去。”
小太监又哭了,到底是他办砸了事,便是罚他,他也是自个吞了,不敢有埋怨。
谁想不仅没了罚,还赏他看病药钱,这公主,该是菩萨托生的罢。
小太监一面想,一面拿袖子直抹脸:
“奴才虽无以为报,却愿为公主日夜祈福,盼您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顾昭和笑了,她一笑,倒是将先前的冷凝消去了不少。
便是有帘子隔着,也能觉察那溶溶水似的柔轻:
“便承你这吉言。”
李公公却又一脚踹了小太监个屁股蹲儿:
“还不快去去!”
一是一时半会子,这小子也不能当差事。
二是方才那话若让上头人听着,这混东西死期也该到了。
抬轿自换了人,李公公疾步随在轿旁,突听得窸窣轻响。
回头一看,原是那岳国公主的丫头子,正隔轿与她主子相谈,李公公略略慢了脚步,且竖直了耳朵细听着。
“公主,那小公公跌了您,您就算不重罚,也该任他挨了几下,何苦替他讨这情儿,还送银钱使的。”
那丫鬟小声抱怨:“不晓得您的人,只说您不大立规矩,欺您软善呢。”
岳国沉凝了半晌,方才轻应道:
“软善就软善罢,我就是这么个脾性,我赏他银钱,也是想着我今个儿摆了威风脸色,许是让那小孩子惊了也不定,许是我该和善些,可我一紧张,这面上就冷得很,到底也改不了。”
“唉……”丫鬟长叹气,是恨她,恨这铁不成钢:
“您是金枝玉叶,又不是那笑弥佛,有几分傲气才是应当……罢了罢了。”
李公公听得暗笑,原真是个好情性的,方才是他多虑了。
行到太和正殿,自又是一番凌云威风,上月台,两角有日晷,嘉量,举目望之,又有飞龙在天,凤凰展翅。
顾昭和在殿前站定,并不轻举妄动,隐约听得里头男子声:
“便传,那岳国公主觐见。”
“传,岳国公主觐见!”是陈皇身边的大太监。
这声音层层传了出来,李公公方敢引顾昭和入殿,待行至殿下,忙忙地退了,只余了顾昭和主仆几人。
顾昭和屈膝福身:
“岳国公主顾昭和,拜见陈国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陈皇不动声色地瞧着。
岳国,若是属国,此时莫说是个公主,便是国君,也该三叩九拜,行朝臣大礼。
只可惜,那小国,尚不是他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