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明王

嘴队员啐道，抬枪开始射击。“飞翔的荷兰人”小队散开队形展开攻击，动力装甲和蜘蛛战车都加入了狂轰滥炸中。“蜥蜴”开始奔跑，强有力的前爪在沙土上犁出长长的深沟，修长的后身像蛇一样扭动，一阵飞沙走石，速度越来越快。猛烈的火力对它几乎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不论那种口径的弹药打在它身上都如同打进了泥沼中，连个泡都不冒。但是大家也只能继续射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哦天呐……”

    人质们开始溃散了，有人逃出了蓝白色光球的范围。

    突然又是轰隆一声，钢铁和机械再次发出巨响。就好像看准了时机一样，“霸王龙”又重新启动——“巨魔”并没有死，正是他引爆了早就埋藏好的炼金炸药。这种炸药中混合了血魔法，被爆炸波及到的生物——不论是已经死掉的哈里发国士兵，还是被牺牲掉的雇佣兵们，现在都成了这个大蜥蜴的一部分。

    “霸王龙”踉跄的站了起来，各子系统都在陆续重新上线。尽管雷达和火控系统还未完全恢复，但武器已经可以进行射击。钢铁和机械发出嘎吱的铮鸣，伺服电机嘶吼着，就像“巨魔”的狂笑，机炮和四联机枪对准了失去保护的人质。

    “卧倒！”

    梓林大喊一声，当即将一颗手雷——或者说手雷一样的玩意儿丢向溃逃的人质。慌乱中的人质清醒了一些，都听话的就地匍匐。手雷弹开外壳、发出灰色的光芒，突然间，汹涌的旋风向着手雷上空汇集，在人质上空产生了一个奇特的半球体。厚实而半透明的球体中夹杂着席卷过来的灰尘沙石，缓缓流动。而处于球体之中的人觉得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并不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听力，而是附能手雷以奇特的力量凝聚了大量空气，形成了一种空气的超高密度非晶体。只见空气不停的散逸又聚集，猛烈的大风裹挟着沙石不停的盘旋，犹如木星风暴。即使是130mm炮弹也无法击穿这个“木星”的大气，飞速的弹片在一米厚的障壁中无奈的停滞，看上去就像明胶弹道测试的慢镜头一般。

    “霸王龙”又趔趄了一下——就仿佛座舱里的那个大胖子压抑着狂怒并苦苦支撑，然后从城墙上跨下，向着敌人发起最后的冲锋。这时，天边的两道蓝色光点又绕了回来，F-35A已经完成了一个盘旋——空军的F-35A不需要STOVL功能，也有着更小的翼载荷，低空机动性比起海军和陆战队的两个兄弟更好。

    两名飞行员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心中充满了一万个问号，但是他们明白一件事情——炸弹似乎对那个怪物没用，但他们至少要干掉那架直立机械。

    “直立机械搭载了光电压制系统和近程防空，请小心。”任务专员又说道。

    “曼巴01明白，我先攻击。”

    “明白，就在你身后。”

    两架F-35A这次并没有降低高度，它们的EO-DAS受到了“霸王龙”的干扰。只不过SDB航空炸弹并不完全依赖EO-DAS的指引，惯性、GPS、激光、雷达甚至电视制导都在设计之内。“霸王龙”徒劳的使用四联高射机枪进行反击，FN-16近程防空导弹喷射着耀眼的火光窜上天空。两架F-35A已经开启激光和电磁对抗系统，天女散花般抛下一片GBU-53/B炸弹和热焰弹并旋即机动，“霸王龙”的防空火力连它们的尾气都摸不到。

    一片火光和爆炸覆盖了“霸王龙”，数枚直接命中，数枚近失。“霸王龙”的外部挂载几乎被尽数摧毁，一个趔趄跪了下来，关节处汩汩的淌出机油。然而——“蜥蜴”还在继续前进，它硕大的身躯上滴洒着脓血，裹挟着邪恶的火焰，布满脓疮的表皮上还残留着没有完全融合的人脸，甚至还保留着临死时扭曲惊怖而毫无生气的面孔，无数的残肢如同纤毛一样随着冲刺的步伐而摆动。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这恐怖的景象也逐渐历历在目。

    “哦天呐……天呐！”

    人质们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正是因为他们了解这方面的科学，所以比一般人更了解这玩意儿的恐怖之处。

    “你们应该用炼金铝热炸弹，威力越大越好……”

    松涛淡然说道，跳上河岸。他淡定的面对着那个一口能吞下吉普车的巨型怪物，身上泛起闪烁的绿色光雾。无数的藤蔓和枝桠在光芒中飞速生长，他的身形陡然增大，变成了神话传说里的鹿首树妖一般的生物——两米多高的身躯枯瘦而威严，头上的枝桠如同鹿角，身上披挂着长袍一般的毛皮和树叶，手持一把树枝形成的长杖，两眼扑腾着绿色的光焰。

    怪物冲出外围的遗址，躬身一声嘶吼，似乎想从百米外直接飞跃过来。“树妖”将长杖往地上一跺，一股隐约的力量随之顺着地面而荡漾开来。顿时，怪物身下一阵绿光闪烁，身上又腾起一片晶莹光雾，裹挟着红色的血雾被“树妖”吸引而去。怪物趔趄了一下，几乎颓萎在地上。“树妖”又一挥长杖，那些遍地还在活动的血肉残骸像烤肉一般滋啦一声，在沸腾之中变得萎缩焦黑，血魔法所赋予的扭曲的生命也消散殆尽。

    “蜥蜴”怒吼着俯下身，修长的躯体鼓动起来，白牙森森的大口爆发出血色的亮光。血红色的火焰轰隆的喷发，耀眼红光笼罩了众人的视野，甚至盖过了营地中的映天火海，将周围一切都染上一片眩目的血红色。这邪恶的火焰就像是白磷弹和凝固汽油弹，被掠过的土地沙石都开始灼烧，一旦沾上就犹如跗骨之蛆。当此时，一团炽热明亮的火焰冲向前方——只见是蒋云站在松涛身旁，手掌上烈焰熊熊。

    白炽的烈焰如同滚滚洪流，眨眼间奔涌席卷百米外，吞没了硕大的怪物和它的血红色火焰——相比之下，喷火坦克的威力只不过是一股涓涓细流。烈焰拥有铝热反应一般的高温，血肉残骸在高温之下又燃烧了起来，爆燃声伴随着火焰风暴的声浪，就如滔天山火中噼啪呼啸的树木，组成恐怖而震撼的交响乐。怪物硕大的身躯在火光中扭曲翻腾着，痛苦的嘶鸣声被山火般的熊熊呼啸所湮没。

    所有人——人质和“飞翔的荷兰人”小队，以及所剩无几的敌人，都躲在沟壑、岩石和遗址的阴影里，抬起手臂遮挡着这灼热的火光。

    光芒稍稍黯淡，然而令人惊愕震撼的场面仍未结束——突然，元空出现在垓心，身影发生了变化。蓝白色的光芒变成了火焰，光球仿佛真的变成太阳，喷吐着焚尽一切的日珥。烈焰纯净而汹涌，就如佛经中所说不动明王之智火。在这光芒的映衬下，天地间都变得晦暗幽邃，只剩下这熊熊火光。

    而烈焰下的那人陡然变得高大，像是佛寺和神殿中的高大威严的明王和众神，像是守护山门的金刚神将，似乎面目之中喷发着烈焰，青黑色的身躯上流淌着明亮的光芒，就像熔融的金属和熔岩，轮廓变得嶙峋而威严。只见元空左手持黄金罗索，右手持一长剑，背后似有一轮燃烧的光晕，火焰上下翻飞，仿佛飘扬的迦楼罗之焰。燃烧的长剑上缠绕着一条黑龙，做吞饮利剑之状。

    在恍惚之中，众人又见元空手中长剑一举，脚下突然烈焰环绕，仿佛生出火红的莲花一般，他就站在那烈焰莲台上。又听他口中叱咤，声同天上惊雷，不知所云。温度陡然升高，整个世界都湮没在炽热的火光中。太阳般的护盾突然消失，随着元空左手一指，仿佛整个河谷中的风都汇集在一起，滔天裂地的火光随着奔涌的空气向着前方激荡汇聚。只见在怪物和直立机械的身后，一个漆黑的球体突然闪现。纯净深邃的球面如同镜面，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仿佛通过虫洞的事件视界观察着浩渺深奥的宇宙。

    怪物和直立机械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向紫黑色的璀璨球体，在盘旋的火光中扭曲撕裂。无穷的火光和热浪向着球体汇聚，连带着大地上所有的秽物和尘土，就好像黑洞吸引着宇宙中的气体和尘埃、撕扯着周围的天体，形成一个炽热发光的漩涡圆盘。火焰和光芒包裹着“黑洞”，犹如地上的恒星，散发着穿透亿万光年黑暗和虚空的光芒。飞舞的碎石沿着优美的弧线飞向这炽热的火球，就好像太空中流浪的彗星一头扎进巨大的恒星中。

    火球向着营地移动，变得越来越大，就像太阳从城墙后冉冉升起，连这历经千年而不倒的城墙和遗址也要经受不住这股力量，砖石瓦砾崩落纷飞。突然，随着一声浪涌般的轰鸣，火球崩溃了，汹涌的风暴化为一片火雨消散。世界渐渐又恢复了寂静幽暗，刚才的一切就像太阳升起后的朝露一样，倏忽消失。只有火球在大地上留下了一个漩涡状的巨坑，像是被天神用巨大的犁细心的耕过。除了各种散落的残片和碎岩，以及徐徐燃烧的余烬，巨坑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