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阳光柔美,家家户户的灶房上空都冒着炊烟,宁静祥和,宛如他过去在后庙村度过的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一样。
可程贵荣心里清楚,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这日子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妻子和女儿已经彻底被他的父母兄弟们伤透了心,只怕难以再回心转意。而他要是指望着继续以前一样的日子,也不可能了。
今天李桂香和程燕连招呼都不打,就挑着菜去了城里。程贵荣心里如同手里拿的那块放了一夜的红薯,凉凉的。
昨天夜里,程燕白天说过的话一遍遍的回响在他的耳边,他要是再这么浑浑噩噩,事事都听父母的安排,他无所谓,甚至李桂香也无所谓,可他两个年轻的女儿要怎么办?
程贵荣想起了葛红的未婚夫——那个年纪大不说,又邋遢又暴脾气的李老发。葛家把葛红许给了李老发,除了他心凉担忧之外,程家人都在羡慕葛家挣到的那笔聘礼钱,没一个人去想葛红以后日子过的好不好。
他想了一夜,算是想明白了。为啥程家人没人心凉担忧?因为嫁到火坑里去的不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们心中的亲人。他们只看的到能拿到的好处,才不管别人过的好不好,愿不愿意。
除了他和李桂香,这个家没有人去关心去爱护他的两个女儿了。
程贵荣他去了锁着程柳的破房子,隔着门板把红薯递给了程柳。
“咋是凉的?”程柳肚子叽里咕噜叫,饿的睡不着,早早就醒了,嘟囔抱怨了一句,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程老太恨她生病导致“身价”下跌,差点坏了程天宝的前途,一天只许给她吃一顿饭,现在程柳每天都在饥饿当中,也顾不得那么凉不凉的事了。
看大女儿那狼吞虎咽,连红薯皮都吃了的可怜模样,程贵荣眼里酸的差点掉下眼泪来。算算时间,从程柳生病到现在快一个星期了,也没去县里的医院看看,就这么一直拖着,饭也吃不饱,人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我妈呢?”程柳吃完红薯,问道。
程贵荣抹了把脸,说道:“你妈跟燕儿进城卖菜去了,要挣钱给你治病。”
说这话时,他脸上烧的慌。
他是这个家的男人,本来应该成为妻子和两个女儿坚实的依靠,却没用到连给大女儿送饭都得偷偷摸摸的来。
“哦……”程柳应了一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
她低下了头,两滴眼泪掉到了地上,说道:“爸,你等会儿去韩岗一趟,看看韩峰回家了没有。他要是在家,你叫他来找我。”
程贵荣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他心里没打算去,一是今天不是星期天,韩峰肯定在城里上班,二是韩峰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要是程柳的病不好,韩峰估计连见都不愿意见程柳一面。
就算程柳对韩峰不死心,这辈子认准了韩峰,也得等病治好后,再和韩峰谈结婚的事。
“韩峰那人,我看也不是个靠的住的。”程贵荣发愁的说了一句。
程柳压根听不得别人说韩峰不好,当即气的咳嗽了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瞪眼断断续续的说道:“爸!你咋也这样说?是不是燕儿搁你跟前说韩峰啥坏话了?”
“哪有啥坏话!你别多想,我不说了,咱不说韩峰的事了,等你病好了再说。”程贵荣看程柳犯了病,赶紧把手里的水递给了程柳,让程柳先喝着。
程柳好半天才止住咳嗽,一张黄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这会儿上她才察觉到不对,问道:“爸,我奶不说说一天就只给我吃一顿饭吗?你咋早上就给我送饭来了?”
“我偷拿了东西出来的。”程贵荣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奶他们不知道。”
程柳埋怨道:“爸,你也是的,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比你听话,比你孝顺的人!搁你跟前,我爷奶说的话比那中央下的红头文件都管用!我爷奶就是瞅准了你老实你听话,才这么可着劲的欺负你跟我妈!”
“胡说八道些啥!啥欺负不欺负的?”程贵荣不高兴了,训斥道,“那是你爷奶,是你长辈,是你能背后说道的?”
程贵荣虽然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他心里恪守着一个善良的准则——要孝顺,不能说长辈的不是。
“知道了。”程柳撇嘴说道,心里对父亲母亲更加不满了,愈发觉得父母这辈子过的窝囊,吃苦受气的事都摊上了,还不敢说程老头他们一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