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舅舅,几舅舅,这是几哥哥。
哇!我哪里会有白胡子那么长的哥哥,真是逗死人了。
人人都问我:“你的脚板子好了么?”
我说:“好了,多亏姥爷给我买药,早就好了。”
这里的人真怪,就没有一个人问,“你考了多少分呀?”
我这个考双百的人,在这里没有人关注。见了面就问:“吃饭了么。”
“吃啦。”
“奥,那就回个吧,看再冻了脚板子。”
“大爷爷,欢欢儿领上我兄弟回吧,这天气灰的,差差儿叫它冻死。”那个白胡子的老汉对姥爷说道。
“啊呀呀,散了吧,这个娃娃,赶天气好唠,来家耍吧。”另一个考汉说罢,大家都揣上手,缩起脖子,走了。
我和姥爷回到家里。“挣了多少糖?”姐姐说罢,摸摸我的衣兜,“哇,这么多啊,给姐两块?”
“你还没说我过年好呢?”
“那也应该是你先对我说才是呀。”
“奥,姐姐过年好。”
“哎,你也过年好。”
“把你的糖掏出来,跟姥爷上炕耍去吧。”姥姥说道。
我爬上炕,把兜里的糖全掏出来,姐姐躲在姥姥和妈妈的背后,捂着嘴乐。
姥姥和妈妈把我的糖分了,装起来,领着姐姐就要走。
“给姐姐两块。”我喊道。
我吃不吃,真不当紧,得给姐姐两块。姐姐多爱我呀。
姥爷靠在被垛上,歪着脖子发出了鼾声,我站起来,从被垛上拿下姥爷的大皮袄,轻轻地给姥爷盖上。
窗台上的影子偏左了一点儿,姥姥和妈妈、姐姐回来了。
“我看看你们挣了多少糖?”我急切地小声问道。
姐姐还是躲在姥姥和妈妈的身后,捂着嘴偷着乐。
妈妈拍拍衣兜,带着哭腔说:“哼哼,没了。”
姐姐高兴地蹦出来说:“这叫一来一往,你也挣了,他也挣了,你也给了,他也给了,到头来谁也没有,这糖是哪儿来的,又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年年就是这样,这也叫走过程。”
“罢了,罢了,罢说了,和面剁馅儿包饺子。”姥姥高兴地说。
三个女人一台戏,叮了当啷一会儿的功夫,饺子包好了,姥爷的鼾声也停了。
姥姥从外屋进来把一头蒜丢到炕上,说:“你们爷儿俩剥蒜吧,要不咋好意思吃饺子。”
姥爷坐起来,掀开身上的大皮袄,叠吧叠吧放到了被垛上,探身够着蒜,剥了起来。
姐姐两只手抱着风匣拐子卖命地拉了起来,妈妈拿个碗当当当地捣起了蒜泥,姥姥拿个大铁勺在大锅里推着饺子。
满屋子热气腾腾,真的有点儿看不见人了。
“快,炕上的你们谁给卷起卷窗子。”姥姥兴奋地说道。
我登上窗台,欠起脚来伸手卷起了卷窗子。
随着热气的退去,饭桌上现出一碗一碗的饺子。
紧跟着,姐姐吃出一分钱,我也吃出一分钱,妈妈看着我们一边慢慢吃,一边微微笑,“咯嘣”一声,再看妈妈咧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此时,全家都笑了,姥爷把姥姥拉上了炕头一齐端起了碗。
这个年,就这样悲悲切切的,高高兴兴地过去了。
在这个正月里,姥爷成功地办了三件事。
第一,有一天中午,姥爷抱了一只小黑猪回来,就是灶户门子下边窑窑里卧的那个。
第二,又一天,姥爷拿着三年级后半学期的书回来对我说:“开学,让你姐姐领着你去上学。”
“我的书我爸爸给寄来啦,咋还给我买书?”我眨眨眼问姥爷道。
“你的书和这里的好像不一样。”姥爷解释道。
我接过来翻开看看,果然不一样,有几篇课文是我上学期学过的。
第三,再一天,姥爷什么也没拿回来对妈妈说:“你的户口迁移,我已经报到公社了,过了二月二,你就可以到队里上工了。”
我也看出来了,这日子过着过着,就有盼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