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愤怒的表情,在代王的意料范围之内,因而此刻他也一言不发,就等着皇上质问之时,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说词。偌大的望亲楼上,一时之间陷入了死一般得寂静之中。
代王以为,皇上的愤怒来源于解除藩王限制后,对于皇权造成的冲击。但他不知道,朱由校的愤怒,源于抱负不得施展,理想不得实践。
朱由校来到明朝之后,因为几乎毫无根基,所以其诸多改革措施,遭到了各方势力或明或暗地阻挠,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些势力以各种方式触动底线,他早就受够了这种窝囊气。他极度渴望拥有一支自己的力量,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
朱由校对于皇权根本没有敬畏,对于皇族就更谈不上有什么天然的感情,也没有手足相残的忌讳,更不会有皇族杀之不祥的忌惮。只是后世史书上记载的大明多数皇族,面对亡国危机之时,至少也算得上宁折不弯,他因而对于大明皇族存有一种复杂的心理。
他这次来到大同,便是想看看皇族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能否为自己所用。但是他绝不接受,皇族把自己当成一个傻子或者垫脚石。因此面对代王请求解除藩王限制的试探,朱由校心里的火气立刻就冒了上来。
“皇叔,朕说过,有祖制在前,朕不敢有违。如今西南叛乱接近尾声,辽东疥癣之疾不足为虑,草原四分五裂雄风不再,何来王叔所言猛虎在侧?即使有猛虎为害,朕早晚必除之。皇叔切勿多虑。”朱由校冷冷地说完,便抬头望天不再言语。
代王略一思量说:“皇上,猛虎不在边关,而在京城啊。我等皇族日夜所忧,便是为此。”
朱由校转过头,看了看代王说:“如此,便请老皇叔叙说一二。”同时,心里也有了疑惑,请求解除藩王限制乃明朝大忌,代王老谋深算,怎会如此不知轻重?谁给了他这么大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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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王端起茶壶给皇上斟满,顿了顿便缓缓说道:“皇上,宁王之乱后。我大明皇族便忘情山水,不问人间世事,距今已有百年。其中酸甜苦辣,想必皇上早已知晓。但我等,位卑未敢忘忧国。如今大明风云激荡,皇权屡受压制,大明皇族亦感同身受。”
朱由校闻言眉头紧锁,端起的茶杯又轻轻放下:“皇叔,皇族享尽人间富贵,世人皆知。位卑之事从何谈起?大明之兴衰荣辱,本就与你等息息相关,又何来忧国之说?切勿本末倒置啊。至于感同身受,皇叔,此话慎言。朕当做没听过。”
代王暗道:嘶,这小皇上嘴巴还真毒。说话滴水不漏啊。随即轻笑道:“皇上所言极是,老臣失言了。但皇上,您可知皇族现在落到了什么地步?苦不堪言啊。”随后,代王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口才和演技,以及憋了几十年无人知晓的八卦潜力。
素有贤名的赵康王因为发现王妃与儿子**,最后上吊自杀,堪称悲剧;靖江王宁愿去守陵也不愿回府,就是能够呼吸几口自由的空气,堪称苦闷;王府子女长期被困于府中,长大后不知牛羊为何物,偶然一见竟被吓得嚎啕大哭,堪称最大之笑话;
至于说藩王有钱有势,也仅仅限于二十八路上层藩王而已。其余下层宗室成员之中,为生活所迫,偷鸡摸狗盗抢劫掠者屡见不鲜,饿死街头无人问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很多宗亲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与流民无异。
成祖不准藩亲与朝廷文武联姻,更规定在王府任职者不得入朝为官,此后有才之士视王府为禁地,避之大吉。此举使得诸多藩王子弟不晓祖宗法制,不通四书五经。如贵为秦王王子,也有在路边随意殴打路人之举。地方官府百姓,对此早已苦不堪言。
朝廷规定,皇亲宗室不得担任任何实权职务,只有虚职。虽万历年间放松了科举限制,但也仅有两人中举,担任了县衙小官。失去生活目标的众多宗室成员,纵情享乐放浪形骸,坐吃山空形同走肉。藩王之中的有识之士,早已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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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虽然早已知晓这些事情,但如今听得代王亲自说来,不免也是心惊肉跳。后世之时很多人有混吃等死的念头,却不知,真的拥有这样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不信?看看每次大假过后,是个人嘴巴就不会闭着,絮絮叨叨如同大妈买菜。无他,闲得。
“皇叔所言,朕也略有耳闻。但祖宗法制,朕不敢有违。朕有一事不明,皇叔既然知道祖宗之法,为何敢上言?即使朕不追究,百官之口亦能铄金啊。”朱由校坐直了身子,口气缓和了不少。
虽然明知代王在演戏,但也得给点面子不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在自己面前嚎啕不止,谁能受得了。再说这老狐狸的尾巴终于快夹不住了,此时当个从善如流的皇帝才是正理。
老虎的锁链当然可以松,前提是自己得有打虎的本事。朱由校现在能掌控的资源实在有限,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当武松的隐藏属性。降不住猛虎,最好还是别当二愣子。
但内心对于拥有自己势力的渴望,还是让他决定,听听代王接下来怎么说。他之后会再衡量一下,看能否驾驭藩王。野心与实力必须成正比,否则还是夹起尾巴做人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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