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
“安乐,”娼冷酷地叫着我的名字,“实话告诉你吧,我原本也不想这么逼你,可我们到现在都跟主人联系不上,如果你再不行动,天知道主人会出什么事,你可别忘了,没有主人,你早死了!”
“娼!”一直默不作声的啮。低声喊了声,想阻止娼说这些话。
娼不满地回神瞪他:“难道我说错了吗,你现在能联系得上?”
闻言,我也期盼地朝啮看去,企图从他口中得到不一样的消息。
啮欲言又止,最后在娼的瞪视下,朝我摇摇头。
啮的默认,压垮了我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狂躁地抓起一旁的枕头丢向他们:“啊——”
啮接住枕头,略有点同情地看我一眼,娼则再次逼近我,抓住我狂乱的手:“你,做还是不做!”
我看着她,就像看到当初,阎晟拿着拳头威胁还是生魂的我,选择一,还是选择二!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选择!
娼逼迫我最好的条件,就是阎晟现在失联,生死不知。
我能逃避,可我能不管他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
低头,看着刚因抓枕头,而掉落在被子上的药瓶,迟疑着伸出颤抖的手,将它重新抓在手中:“……好,我做。”
喃喃的低语,听起来像在哭。
娼满意地笑了:“我一会帮你梳理下身体,可以让你短暂地恢复起来。”
呵呵……我心里冷冷地笑着,抬起头:“我能不能问一下,鬼婴到底有什么用处?”
我总觉得她刚刚那段话有点奇怪,阎晟此时有危险的话,我马上结个鬼婴,能有多大的帮助?可我不懂这些,怕因为自己的不懂,瞎猜疑,真的错失了帮阎晟的最好时机。
“我只能说,只要鬼婴形成。那些家伙就会暂时将注意力从主人的身上转移。”娼淡淡地说着,“至于其他,你不该知道。”
我又在心里呵呵着。
忍着心头的憋闷和酸痛,我握紧手中的药瓶,呼吸都屏息着:“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真的是,他让我现在这么做的?”
娼沉默了几秒,才慢慢说道:“原本就是定在凶月之时,这次的凶月比推算的时间提前了几天,我也不算骗你。”
我忘了呼吸,胸口不知是不是因为缺氧,一阵一阵的抽痛着,疼得我眼前发黑。
一股冰冷,从心脏开始,冷到了四肢,麻痹了脑海。
阎晟……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一直以来,也是为了这个任务接近郝未,可为何现在,我还会这么难受呢。
难受得,都哭不出来了!
……
听说,人在痛苦的时候会发现,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
我找宾馆的工作人员借来了工具,煮了杯咖啡,然后端到郝未门前,敲门。
门框上的光泽,照出了我此时的模样,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冷静!
但门打开的那刻,我就提起了精神,挂上笑容,至少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糟糕。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娼说,最好的时间,是在五点多,太阳要落山,阴阳交替那时候。
郝未难得穿了件休闲装,很明显是清洗过了,也休息了会,面色比早上那会好了许多,见到门外的我时,并没有任何诧异,很平静地让我进屋。
“师父!”
我端着咖啡,呆呆地站在房间里,低着头看着咖啡,像个做错事等着受罚的孩子。
郝未站在离我一米左右的距离前,冷如实质的威压,让我更加的忐忑。
“安乐,”郝未轻唤着我的名字,我莫名地一颤,听他问我,“找我,有事吗?”
我捏紧咖啡杯下面的托盘,依然不敢抬头看他:“师父,我……昨晚我见你那么辛苦。所以过来看看你。”
犹豫了两秒,才把手中的咖啡递过去:“我还给你煮了咖啡,是你平常喝的口味,师父你……要不要试试?”
然而,我伸直了手端着咖啡等了好一会,手都酸了也没听到他接过去,连声音都没有。
我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郝未正失望地看着我,我心下不安,将递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只觉手中的咖啡很沉很沉:“师父,怎么了?”
“安乐,”郝未对我摇了摇头,“自从你进郝家,我虽不能说对你多好,但也算颇有照顾,特别是你叫我师父之后,我也算是尽心教导你,对吗?”
我点了点头:“师父。对我挺好,我很感激。”
“感激?所以是这样报答我的?”郝未的声音,比往常更冷几分。
我不解:“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看向我手中的咖啡,“你是不是先告诉我,这咖啡,又是什么意思?”
我瞳孔瑟缩,下意识地将咖啡杯拢在怀里,要不是里头是液体,我几乎要抱着它:师父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师父……”
“安乐,”郝未朝我走来,直到几乎要撞上我时才停下,定定地看了我一会,伸出手,抚上我的脸颊,他早想这么做,却在这一刻才碰触到,“其实。我很喜欢你的。”
“……”我原本想避开他的手的,这么亲昵的动作我不太习惯,可他的话,却让我忘了动。我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也不知道他突然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很少有人敢往我身前凑,敢打扰我做事,敢违抗我的命令,敢跟我靠近,甚至,跟我告白!”
“……”天,我跟他告白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把你放在身边,也挺有趣的,我是这么觉得的。”他说到这里时,语气还是温柔的,然而下一秒,他的手下滑,掐住我脖子和肩膀的地方,“但我不能,我不能。你知道为什么吗?”
右肩被他掐得生疼,半边的身子都往下沉,手中的咖啡也抖出了几滴褐色的水渍。
我忍着,朝他摇着头,可怜地喊着他:“师父?”
“因为我是郝家家主,”他不松手,反而越发用劲,声音冷如实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从小就担负着整个郝家的使命,我得对整个郝家负责,你明白吗?”
我知道啊,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很想这么问,但对上他凶狠的目光,就问不出口。
从不知道,像个冰雪王国里的王子的郝未,一向冷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他,有一天也会这么盯着我。
“安乐,告诉我,你到底为了什么进的郝家!”
“我,我不为什么……”
“你到现在都不对我说实话?”郝未有点失控地加大音量,“你真要逼我对你出手吗?”
我惊愣,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喜欢我,想留我在身边,但因为怀疑我进郝家不利,所以……这就是他所说的,他有他的责任,为了郝家,可以除掉我的责任?
“师父!”我很难过,“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付郝家,更没想过要伤害你啊!”我顶多跟你春风一场,借你的种子而已。
这种事,还是我吃亏呢!
“那阎晟是谁?”他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提起来,“昨天出现的那个黑影又是谁?”
“我……”
“他们都是魔,对吗?”
我也顾不上肩膀的疼了,只渴求地看着郝未:“师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在灵气入门导师说我不行,想要把我赶走时,是他说给了我机会,后来还亲自教导我,他说得没错,他对我很用心,也很有耐心,对我比对其他人温和,在来陵桃镇前,我还隐隐觉得他对我有点宠爱,他甚至给了我不少法宝,我现在用的那把匕首都是他给的。
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感激他,所以当我和葛无心都发生危险时,他选择先救葛无心,他为了家族选择保葛无心时,我是真不怪他。真心把他当做我的师父。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我,这样质问我!
就在我和他僵持间,忽然响起娼和我的声音:
“把这个给郝未服下,其他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是什么?”
“你知道是什么!这事,你其实也不吃亏,那个郝未长相身材都不错,你完全可以好好享受一把。”
“你也没得选择了,那个郝未已经猜到了你身边有魔的存在,只怕过了今天,等你们回到郝家,等待你的要么被驱逐,要么被监禁,你都再没有机会接近郝未。”
我很快意识到,这是之前我和娼的对话,但却是断章取义,只从中间截取最能让人怀疑的话。
脚步声传来,我转过头去,就见葛无心从此间套房的里面走了出来。在她的手里捏着一张小人纸,说话的就是那张小人纸。
郝未在我和娼的对话开始时,就放开了我,我顾不上肩膀的疼痛朝背后摸去,果然被我揪出一张,跟葛无心手里一模一样的小人纸。
葛无心将她手中那小人纸丢出,任其飘飘荡荡地落在我脚边:“这就是证据,你还要辩解什么?”
我:“……”
我不能辩解什么,哪怕捂着手中的咖啡杯,里头的热度,也暖和不了我此时的寒冷。
好一会,我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可这次,被我逼了回去,我是挺爱哭的,却不容许自己这时候把眼泪掉下来。
“师父,”我很努力地看着他,迎接他的审视,“你,能不能相信我?”
他眉眼精致,皱眉的时候让眼睛更深邃,他看着我,就那么看着我。
“安乐,要点脸好吗!”葛无心可不想看我们如此深情对视,所以她刚才忍不住,没得到郝未同意就先出来扯证据。
我没理她,当没听到她的话,我也只看着郝未,固执地想得到答案:“师父,你信我吗?”
好久,在我感知中,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你暂时,别回郝家了!”
我静了会,末了,明白地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扯起嘴角,端起咖啡杯,敬酒般朝郝未敬了下,然后就着咖啡杯沿,咕噜咕噜地将一整杯的咖啡往肚子里灌。
这可是刚煮的,还很烫,可我却觉得烫得很爽,从喉咙到肚子,整个人都热了。
一口气喝完,我狠狠地将咖啡杯往地上一摔,只可惜,地上铺着地毯,咖啡杯在地上滚了两圈,居然没坏。
可我,却已经坏透了,从芯开始,就坏掉了。
郝未愕然,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太过突然他没能阻止。
我笑了,抹了下嘴巴,然后很洒脱地朝他挥挥手:“你们确定不赶路吗,现在走的话,不到十二点,应该能回郝宅吧?”
“你……”
“走吧,师父,”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他,“别跟我处一块了,省得我真的害了你。”
说着,我又装作恍然的样子:“不会是要我走吧?别啊,我刚喝了这咖啡,一会就毒发身亡了,给我个地,别让我死在荒郊野外成不?”
我用开玩笑地口吻说着这些话,我才不要让他们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安乐……”
“走吧!”我又朝他挥手,忍了忍,忍不住了,吼道。“我让你们走,现在,立刻,马上!”
别再跟我说话,一句话都不要再说,给我点安静的空间。
我是个被世界遗弃的人,从我出生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我克亲,我不能有亲人,哪怕“重生”了也不敢回去见母亲,不敢见朋友,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阎晟。
因为阎晟,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师父。
但现在,在被驱逐出郝家,我再次没了朋友,没了师父。
就连阎晟……任务不管成功或失败,遇见的那一天,就已注定了失去。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