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了眼阎晟,阎晟不太情愿,但还是蹲下身,一指点在谢泽的额头上。
一刹那间,谢泽看到了他的一生。
从有记忆开始,到最后死时看到的天空。
类似于三生石所映射的,但阎晟让他看的,只是他自己的记忆。
一生说来很长,一晃而过也不过短短数秒,等阎晟的指头从谢泽额头撤离时,谢泽脸上已经挂着血泪,泣不成声!
直到想起一切,他才幡然悔悟,再此之前,他还在怨恨我阻止了他的一切。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他已经害了爱他的和他爱的女人的一生!
不过,只要他能够将程橙的灵魂交出来,也足够了。
程橙虽然错了,但她的灵魂还有再白回来的机会,只要她今后不做恶,能够与人为善,能够好好孝敬这一年里,对她操碎了心的父母。
她还能继续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什么都来得及!
谢泽将藏在自己魂魄里的程橙的灵魂吐了出来,他还没将其炼化,所以虽然在他魂魄里,程橙的灵魂还是完整的。
他还算聪明,知道要自己保管,没有傻傻地交给那只厉鬼和……叫俊鹏的男人。
我先将程橙的灵魂送回程橙体内,然后将谢泽收进了宝瓶里。
程橙睁开了眼睛,泪流满面。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谢泽变成了她完成不认得的样子,也梦见了他最后后悔,让她今后好好生活的话语。
“一切都过去了。”我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跟个神棍似得说道,“在你接下来的生命里,好好善待身边的人,特别是你父母,还有那些关心你的朋友。”
她垂着眼泪点头,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责怪她什么,反正该懂的她自然会懂,也会去改,要是屡教不改的话,她自会有她的下场!
“那这家伙怎么处理?”
程橙惊讶地转头,这才发现她家独眼怪也在,而且一爪子踩在了惊骇得都快尿裤子的孙经理身上,压着他无法动弹。
他刚刚趁机想逃跑的,被我派来一直跟着他的独眼怪逮住。
独眼怪可不是鬼,它不隐身时。人类是可以看见的,孙经理看不到谢泽,见我和阎晟在跟空气讲话害怕得不得了,想偷偷跑掉,却出现了更可怕的怪物。
“珠珠!”程橙跑过去,没理会孙经理,一把抱住了独眼怪另一侧的另一只爪子,“珠珠,呜呜……”
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梦醒后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糊涂的事,此刻再见到这个一心为着她的独眼怪,满心的愧疚。
“主人别哭,有珠珠在,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的!”独眼怪挥舞着一只爪子,还拍了拍胸膛。
程橙听它这么说,哭得更惨了。
我看独眼怪无措得其他爪子都快抖起来了,笑着道:“没事了,你带着程橙回家去吧,她最近几天可能会不舒服,发个高烧什么的,你注意点,多休息,不会有事的。”
“那他呢?”独眼怪指指孙经理。
“不用管他了。”他很快就会有他自己的下场。
独眼怪放心了,恭恭敬敬地给我拜了拜,又给阎晟拜了拜,带着程橙走了。
我走到孙经理跟前,他吓得直颤,但我只是对他诡异地笑了笑,笑得他动都不敢动后,跟阎晟也走了。
没有让他封口,也没有催眠他的记忆。
因为,就算他想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
第二天,孙经理就以商业盗窃、欺诈、贪污等罪名被捕了,以同样罪名被起诉的,还有刚背上杀人罪的沈小萱。
嚷嚷着自己无辜没杀人的沈小萱沉默了。消息传到叔叔耳中,叔叔也沉默了,他大概真正地深刻地认识到,妈妈说的是对的。
如果不是他对女儿过于纵容,或许,她不至于走上这条没法回头的歪路。
叔叔有妈妈去安慰就行了,而我跟阎晟,又在那个家里陪了他们两天,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帮叔叔处理了些问题,展现了些“本事”,让叔叔不敢在今后把罪责都推卸在妈妈身上,然后就准备离开了。
妈妈舍不得我,但终究没有挽留,只是在走前,硬是拉着我到房间,说是要跟我说些体己话,连阎晟都被赶到客厅去。
“妈,你想跟我说什么?”跟妈妈在床边坐下,我就先开口了。
妈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帮我整了整有点乱的头发:“小乐,你怨过妈妈吗?”
我一怔,没想到她一来会是这个问题,迟疑了下:“我……怨过的,但现在不了,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这就够了!特别是这三年,我让妈妈操碎心了吧?”
所以我对程橙有过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在我找到她家,找她爸妈打听她生日时,我看到的,就是为女儿担心得白了头发的父母。
妈妈摇着头:“妈妈其实,是愧疚。”她拉过我的手,停了一会,才下定决心地说道。“你刚出生,就被一位老修士说克亲,我们多少也了解了你……是能看见那些东西的,我跟你爸爸因此把你丢给你外婆,很少去看你,直到你和你外婆出事。”
她红了眼睛,幽幽叹息一声才接着说:“可是把你接回来后,哪怕你表现得很正常,我们也不敢时常和你待在一块,从小你就寂寞,被同龄孩子欺负了,也不敢跟我们说,甚至后来我和你爸离婚了,又跟你叔叔结婚,都让你受尽了委屈!”
“别说了妈!”那些不愿提起的过往,在妈妈的诉说下被挑了起来,我脸上的笑容收起,心里沉甸甸的有些烦躁。
“今天都让妈说了吧,以后……以后我想,是没机会了!”
我:“……”或许妈妈也感觉到我这次走了很难再回来了吧,想到这,我心就软了,没再阻止。
妈妈又是一叹,理了理情绪:“妈也是后来才知道,你高中那时在学校不如意,沈小萱在学校,还让同校的人,包括你班里同班的同学一起欺负你,你回家了却不敢讲,只是跟我提转校,还转到东区那边去,然后一个人租房子住。妈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觉得这样也好,你好,我们大家都好,只是两三个小时的距离,又不是看不到。但妈妈没想到……”
说到这,妈妈终于泪堤,哽咽地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我也沉默着望着地板。
我刚刚没有说谎,这些年,我确实是怨的,哪怕经过后来三年知道妈妈是爱我的,我依然不敢“重生”后就回来见她,心里那道墙,一旦筑起来,其实没那么容易打开的。
可是……我拿起一张纸巾递给妈妈:“别哭了妈,我会心疼的。”
“小乐!”妈妈接过纸巾,也将我的手抓得很紧,稳了稳情绪接着说,“妈直到三年前,发现你已经不是你了……”
“原来妈真的知道啊?”
“小时候知道你是这种体质,就特意了解了那方面的事,”她爱怜又愧疚地看着我,“你被那东西附身了。是吗?”
我点了点头,也没必要否认了。
“妈当时想,如果你的身体一辈子被拿走,是不是表示你再也不存在了?一想到你跟死去了一样,妈妈……妈妈很后悔,妈妈直到那时候才知道,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到底对自己女儿做了些什么!”
妈妈哭得很伤心,似乎压抑了三年绝望了三年,在这一刻都爆发了。
我看着她,心里那股沉痛慢慢地消散了。
她早知道这三年里,在我身体里的不是我,却依然一次次的去找我,企图把我找回来。
她那么害怕那些东西,为了我,变得勇敢!
我再抽了几张纸巾给她,然后环住她,侧头时正好看到她耳边的白头发。轻轻叹息:“妈,都过去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我也不让你担心,就当是我们的约定了,好不好?”
妈妈抬头看了我半响,哭着笑了:“好!”
……
离开妈妈的家后,先将收了谢泽的半瓶寄给郝家在西区的修士负责人,听郝未说起过他,是位尽责的修士,所以我才放心把这事交给他。
经过这两天的修养,灵气基本恢复,然后,该是去解决我那些陈年旧事的时候了。
不管是那只厉鬼,还是,那个男人。
妈妈。给了我面对当年的勇气,那时候,更害怕的,是被欺负了也没有人能拉我一把,没人能站在我身后。
但现在不同了。
我拉着阎晟的手,仰头,朝他甜甜地笑!
……
黑匣子:
郝未收到手下汇报西区的事,已经过了一周。
原本西区负责人收到一只小鬼让帮忙超度这种小事,是不会上报到郝未这里的,一家之主,要处理的事太多了,那负责人顶多告诉总部的某位高层或长老。
但是西区的杀人案有点蹊跷,又有怪出没的痕迹,刚好一周后,正好是各个负责人回总部,汇报最近工作上的事,算是例行的,西区负责人就顺势把谢泽的事提了下。也不过是一笔带过。
冷着脸听着大家汇报的郝未,却突然特意问起了宝瓶的事,还让西区负责人把宝瓶拿出来让他看下。
当时负责人还以为家主发现了什么疑点,赶紧将他觉得质量不错的宝瓶拿出来,谁知道郝未冰冷的面容上多了一丝苍白地接过宝瓶,一旁的郝来更是嘴快地说道:“这东西……不就是家主的吗?”
“什么,这是家主的?”西区负责人惊讶后有点惋惜,他还以为超度了谢泽后,这宝瓶就能是他的了,没想到……
不过既然是家主的,那就还回去吧,西区负责人想着,他还是比较正直的。
然后,家主就让一名长老主持会议,他当天就赶去了西区,哪怕他一如既往的冷面,可从他的行为中,可以看出他的急切。
是安乐。一定是安乐!
她没事,凶月的第二晚,她撑过来了?
他迫切地想再见她一面,想跟她说师父错了,让她回来!
可是,他赶到西区时,人早就不在了。
不是没想过用生辰八字找她,但她的一切行踪都被屏蔽了,根本算不出她的方位!
高高在上的郝未,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哪怕小时候深受阴气体质之害也坚定地坚持下来的他,第一次迷茫了。
茫茫人海中,哪怕他一身超凡的灵力,也无法找到她!
这是,他的报应吗?
……
俊鹏姓孔,是我的高中同学,妈妈家到他家,坐公车的话大概半个多小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有车,还是拉着阎晟去坐公车。
大概是觉得,曾经上学或上班坐公交时,时常会看到秀恩爱的男女,当时的想法很幼稚,就是自己有男朋友后,也要和他一起坐公交车。
只可惜,从青春期到三年前都没能交到男朋友,然后又做了三年生魂,现在终于有了男朋友,自然想体验一下。
好吧,这想法依然幼稚,等我们真正上了公交车,众目睽睽之下,我反而不敢放肆了,缩着身子握着扶手,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的。
在看阎晟。他老神在在地站在身旁,神色淡定地看看人,看看窗外,一点都不知道主动一点,更没有做我的支撑点,让我能够在车厢里站得稳一点,留我一个人望着他怨念着。
果然,不能指望这只鬼差有浪漫体贴的细胞。
随着一站一站开过去,上车的人越来越多,车厢慢慢拥挤了起来,正胡思乱想的我没有注意,在公交车突然一个紧急刹车时,身子随着惯性又加上身后别人的推挤,就往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