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天花板洒下白色光芒,身穿白色制服的管理员把尼古丁塞满肺叶,旧世纪名为香烟的毒物在一张肿胀的脸孔上摁熄。
那应该很疼,这种时候应该做出哭的反应。
生命周期年的思维如此判断。
强化玻璃另一端的面孔一动不动,空洞干涩的眼窝里一滴泪水也没有。
迷茫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
编号的姐姐是没有痛觉的,所以被揪住头发对准强化玻璃砸了下也没有哭。
尽管自同一根源分化制造出来,没有名字,只是被赋予编号来代称。可不论基因序列还是性别、样貌、说话语调、缺陷特征都因为差别处理而各不相同。
千位数编号的哥哥姐姐们是因为暴力倾向明显而被废弃,4的弟弟则是在数学测试时,未能达到π小数点后万亿位,试图逃跑时被废弃。
肿胀的脸贴着玻璃有节奏的耸动着,沾着烟灰的水泡裂开,黄色脓水从里面流出来,最后快速磨蹭了几下玻璃,歪曲的面孔再也不动了。
瞳孔渐渐放大,红色瞳仁映照出抱着膝盖看过来的小男孩,一个白色的卫生用品黏住一动不动的眼睛。
那是件乳胶制的计生用品,用过之后被使用者嫌脏似地丢掉了。
“号,时间到了。”
姐姐被拖走了,听不到喘息。是废弃掉了吧。
男孩走出室外,跟在白色长褂的后面走着。
昨天是注射了很疼的药物,前天是无重力空间距离判断,今天的预定是负荷测试。
“这小鬼真是够阴森森。不会哭也不会笑,简直跟个死人一样。”
“情感认知缺陷的类型会这样才是理所当然吧,匕首和****会朝你笑才恐怖吧?”
“喂喂,那不就成鬼故事了吗?”
大人们肆无忌惮的说笑声从前方飘过,男孩面无表情的听着,空洞的红瞳划过走廊里的一副画像。
圣母抱着还是婴儿的救世主,对世人的救赎和希望投注毫无保留的慈爱和微笑,每一根手指和发丝都注满了光辉般的母爱。
神爱世人。
——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编号的男孩对自己的结论确信无疑。
且不论那究竟是虚幻的偶像。还是确实存在的超常识存在。
造物主不会对创造物投注名为感情的不合逻辑想法,也不会用那种不正常的目光注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创造物永远都能做新的出来,坏掉了也有代替品。
人类照着自己的样子做出来的人造生命如是。
神模仿自己的样子做出来的智慧种亦如是。
“人类和兽人联手发动叛乱导致吉尔曼尼亚王国灭亡大约十多年后,格拉姆下落不明。智慧种生命以自己的手砍断了永远繁荣下去的未来。”
笑容描绘出傲慢和嗜虐般的色彩。令李拿度泛起阵阵恶寒的红瞳中正映出前骑士团团长勉强控制住情感不至于露出破绽的狼狈样,嘲弄的唇线翻出巨大木桩般重击心灵的话语:
“从那时候起,本来是神对所创造生命的善意呵护,回应美好愿望的希望开始成为货真价实的诅咒。”
将精灵从支配威尔特的王座拉扯下来之后,占据财富土地的人类和兽人开始争夺格拉姆。
拥有格拉姆等同获得母神对支配地位的承认。荣耀王权之剑不仅仅是吉尔曼尼亚王国的王权传承,也是对继承支配世界之位的认同和正当性再保证。
“说穿了,也就是争夺造反叛乱的大义名分。毕竟不管怎么歪曲历史,你们和兽人心底里是清楚地。人类诸国及罗斯联合公国乃是建立在背叛这项大罪之上的不安定建筑。为了不被后来的效仿者以同样的方式从王座上拉下。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心享受叛乱的成果,让其它智慧种服从。将罪业合理化的道具是必不可少的。能确立人类至上或是兽人至上的世界体制就更为完美。为此,契约的证明、母神所赋予的天命象征是不可或缺的。”
人类至上;
兽人至上;
替换掉一个名词就会成为极为相似又截然相反、敌对的思想主张。
两种主张对峙的背后。还有另一种思潮。
“更重要的是,那是堪比玛那和魔法,活生生的神迹。”
和地球的虚幻偶像不同,威尔特有神的存在,尽管只有极少数得见母神的智慧种,但格拉姆——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神迹。
“只要有格拉姆在手,教会的发言权将会超过任何一国的政府。以信仰唯一至高神的宗教为基础,加上象征权威的魔法和神之信物,建立起一个类似吉尔曼尼亚的统一宗教国家体制也不是幻想。”
教会的神职人员侍奉着神明,但并不意味他们的脑子里没有欲望、理想以及狂热。
各种各样的算计间不存在调和退让的余地,发现用嘴无法让对方接受认同自己的主张,依靠嘴炮无法确定神权象征的所属之后,刀剑跟魔杖就成了辩论的主要工具。
既然不能认同,那就用武力逼迫对方服从自己就好。
于是,原本亲密无间造反盟友分裂成你死我活的两大敌对阵营和两个教会,围绕霸权争夺的战争开始了。在旷日持久不见尽头的惨烈争夺中,格拉姆不断颠沛流离,更换着一任任短命的持有者。最终在鲜血和狂热的浪潮之中,荣耀王权之剑突然从世人面前失去了踪影。
“教会和公国的官方说法是憎恶丑陋争斗与流血的母神收回了格拉姆。不过,真相是最后一任持有者——一位精灵王族少女在追兵的逼迫下抱着格拉姆纵身跃进阿斯嘉特的山涧。对笼罩阿斯嘉特山的大结界无可奈何的追兵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家了。”
母神为了不受打扰的安睡,在整个阿斯嘉特山四周设置有结界。以神之力作出的障壁面前,怎样强大的战士和魔法师都只有叹息的份。
“本来事情到这里应该算是结束了。锁进世上最坚固宝箱的王权之剑会一直沉睡,随着时间的冲刷渐渐淡出大众的视野才对。不过,钥匙的存在让这种可能性并不成立。”
唯一一把可以打开无解宝箱的钥匙,其存在价值等同于格拉姆本身。不过这一次,争夺钥匙的双方不但没了造反时的协调意向,精灵们吸取教训后的彻底保密也让人类和兽人无可奈何。
精灵们藏起了钥匙,除了少数参与此事的长老,再也没有知晓藏匿地点的精灵。许多精灵为守住秘密献出了生命。没有一张嘴泄露关于钥匙的只言片语。
那一族上下十分清楚,钥匙所在曝光之时,灭族的灾祸也将降临。
靠着屈辱至极的忍耐策略,不论精灵一族被逼到怎样的绝境。钥匙的存在总能留给他们一线希望,顾忌到失去钥匙的风险,各方势力多少也会给精灵留下一条活路。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彼此间只有恶意,却靠着恶意与算计达成了平衡。而最初从神对智慧种生命的善意回应延伸出来的契约之证。成为了动乱的根源之一。”
魔魅的磁性声线搅拌历史和道德,客观到不带一丝情感色彩,与残酷无异的视点让李拿度不禁怀疑——
李林的立足点究竟在何处,那种虚无缥缈的语气真是从眼前少年口中所发的吗?
“眼下。到了该激活钥匙的时候了。”
压倒性的宣言逼迫过来,为众多宿怨的凝缩意志代言。黑色外衣的长下摆被不合时节的寒风摆布。刘海下的红眼收缩了一下瞳孔。
“钥匙……吗?的确,这称呼很适合那东西……”
不知是自嘲还是反讽。李拿度说出自己也无从理解真实心境的感慨,下一瞬,险恶严峻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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